第55章 新人武墨惩旧恶(2 / 2)

“师弟,文掌门身为儒家内部的官员,我则是西梁城主之子,有些道理你可能还没理解透彻。如今的陵阳城已非昔比,你只有一个绣花将军的虚名,背后空无一物,人们应是恐慌不安。这龙凤大案表面是找凶手,其实背后的含义,你应该明白!”

“简直是无聊的储君之争。”墨林懒洋洋地挥手。

“师兄既然明白这些,就应该知道,即使你解决了这个案子,也是毫无意义。天下的权力在于多数人,你一个云游道士,想要让众人接受他们否定的事,这种想法本身就应被否定!”

黑衣道士说完推开房门,先让文般若大步离开,自己随后紧随,墨林神情平静,但笑容比平时少了一些。

跨出门槛,看见庭院中央插着一把七尺长的雪亮剑,剑锋冷冽如寒泉,两侧有血槽,正是狄江倾刚刚收缴的文般若的佩剑!

文般若走到剑前,轻轻抚摸,微微嗅闻:“许久未杀人,这剑的气息淡了许多。”墨旋拍了拍墨林的肩膀:“狄江倾和贺华黎都是世故之人,师兄你也该变通了。”

墨林看着那剑,静静站立,沉默不语。他当然知道剑为何在这里,贺华黎看人面相的本事高超,他要继续掌控局面,任何人都不能得罪,这一点他心中明了如镜。

文般若握剑抖动,长剑如同惊鸿游龙,破土而出,他随着风势在院中大开大合施展了几套剑法,最后剑背收于身后,剑尾几乎触及地面,剑柄上的龙首高昂向天。

文般若:“当年我文某无能,持此剑在关西崭露头角,一剑西来,血洗三关十二城,斗马贼,荡海盗,除山贼,平洋盗,纵横江湖三千里,十年间取九千人性命,只凭一剑,生死状上讲道理,投名状上论规矩。现在我们已入宫,我已有剑,接下来验伤的规矩,我要按照我的剑道来定。过去我可以用剑捅穿整个江湖,现在也能用剑捅穿整个宫廷,让天下人心归一!”

“那么,掌门的意思是,试剑之人,应选谁为宜?”墨旋适时地恭维了一句。

文般若看向墨林:“抛开党派杂念,我确实敬佩道长。我背负七尺青锋,学不会卑躬屈膝,但给道长几分面子是应该的。既然道长不喜欢杀戮,那就让贺公公去天牢找些必死囚犯,这样大家都满意,没有异议了吧?”

墨林听了仍然沉默不语,挥挥道袍衣袖独自离开了那里。

只剩墨旋两人,墨旋看着文般若说:“阁下有没有想过直接杀了我师兄,然后嫁祸太子,省去许多麻烦呢?”

文般若笑了笑:“你是他师弟,同门出身,本是一脉,你真忍心杀他?”

“确实,我有些舍不得,但文般若你却能舍得。我和他同根同源,你和他却毫无关系!”墨旋的话语中充满了试探,两人都还未摸清对方的底细,但这个话题显然引发了共鸣。

文般若冷笑回应:“你和我一个朋友很相似,你们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时,表情都一样可鄙。”

墨旋大笑道:“所以说世间人的面貌虽多,有其分类的道理,同类相聚,人群自然有划分。”

“照你这么说,我和你站在一起,就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了?”文般若将剑背在背上,嘴角勾起一丝深意的微笑。

墨旋回答:“阁下应该感到庆幸,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这天下风云中出类拔萃的聪明人。”

两人相视大笑,文般若笑后低语:“你师兄还需要再留一段时间,现在杀他还太早。朝廷中还有很多太子的旧臣,那些老家伙们一旦嚼舌根,无论是邺王还是大礼官都会受到牵连。”

“阁下的见解实在高明。”黑袍道士拱手表示赞同,眼中掠过一丝寒光,深邃而神秘。

次日正午,文般若果然命令贺华黎找来一个死刑犯。犯人是个接近四十岁的男子,跪在刑场中央,周围人烟稀少,这场告别显得格外凄凉。

墨旋与贺华黎低声交谈了几句,文般若手持当日的杀人软剑,面带微笑等待执行。

死刑犯颤抖不已,鼻涕眼泪失控,时不时干呕咳嗽,双眼红得像血。

贺华黎感叹:“这么多年来,每次到这个时候,他都这样。”

墨旋看着有些不忍心:“不如让他毫无预警地离去,免得这样鬼哭狼嚎。他还不到五十岁,人生体验尚浅,一般人难以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。文掌门,还是尽快正法吧,我等着看伤口的结果!”

贺华黎笑了笑,与旁边的行刑官交谈了几句,行刑官扔下死亡令牌,文般若领会地点点头。就在这时,跪着的犯人突然放声痛哭:“凭什么要我死?按照大戎的法律,我的刑期是在下月初四,我还有十四天的命!”

贺华黎闻言嘲笑:“一个死囚,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?短短十四天的寿命,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?文掌门协助邺王破案,你现在受死也算是为国捐躯。我会向朝廷上奏,减免你家人三年的赋税。”

死刑犯反驳:“宦官说得好听,我家的祖宅被县官强行霸占,三年来讨要无果,我杀了那个狗县官,朝廷就要拿我抵命。就算我死了,尸体会被随便扔掉,一把火烧了。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命贱,不值钱,你们这些达官贵人的命就比天还高吗!”

这一席话让老太监脸色冰冷,手指捏着兰花指,气得全身颤抖。

“强词夺理!我已经免除了你的赋税,这是对你的恩惠,你不领情反而反咬一口,真是不识好歹,活该早逝!”

死囚的脸色扭曲,笑容变得越发诡异和可怕,他紧紧盯着贺华黎,令老太监不禁感到一阵恐慌。

死囚说:“你说我反咬一口,没错,我确实咬了你一口,否则你的老裤裆怎么会这么空荡荡!”

这话一出,贺华黎气得直跳脚,而死囚却笑得放肆无比。文般若背着手欣赏着这一切,墨旋则在一旁轻轻抚弄着黑色古琴,边弹边笑:“这真是一出精彩绝伦的戏!”

西梁历一六二年,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九日。

墨林坐在刑场院子楼阁的屋檐上,双手交叉托着下巴,肘部倚在膝盖上的青衫上,注视着下方死囚的命运,看了许久。

直到有个声音从下方叫他,他低下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太监:“道长,这里不允许攀爬,您快下来吧!”

“就让我坐一会儿吧,这里坐着很有风度。”墨林没有看他。

太监说:“道长,后面的墙上有一张梯子,是不是你从我们这儿偷走的?” 墨林回答:“这楼真的太高了,不爬梯子我上不来呀!”

太监:“请您不要为难我,还是尽快下来为好,一会儿要是被贺公公看到,我就要被送进淑刑院了!”

墨林一脸诚恳:“我真的能理解你,也请你理解一下我,我是个不会武功的道士。爬上来已经很不容易,耗尽了力气,腿都麻了,下不去!”

太监闻言面露忧愁,还想说什么,这时灵瑜突然出现,太监认出了她的身份,立刻鞠躬行礼。灵瑜似乎心情不佳,呵斥太监离开,然后叉着腰,气鼓鼓地向上看去。

“臭道士,你是不是故意不理我?”

墨林在上面喊道:“姑娘这话怎么说,我心里装着案子,不能有分心的杂念。”

灵瑜娇声冷哼:“分明就是你不带我玩,也不带大酒保玩!”

墨林闻言,环顾四周,果然发现一只肥嘟嘟的狗狗正蒙头大睡,口水顺着嘴角流下,每次呼吸都会均匀地打出一个透明的大泡泡。

“酒保又胖了一些,也不知道我的小兮现在怎么样了。”

他又想起了他的猫。灵瑜拍拍自己弹性十足的胸口说:“我已经跟贺伯伯打招呼了,案子水落石出之前,你的猫绝对安全!”

说话间,这个紫衣少女已经爬着梯子上了楼阁的屋檐,坐在墨林身边,摆出相同的姿势。这让墨林感到些许欣慰。

灵瑜的眼睛灵动,她看着下方,明白正在举行一场死亡仪式。她什么都没问,因为灵瑜是个聪明的女孩,知道不该问什么。她从未见过墨林这样,所以也没说话,静静地坐在他身边,悄悄关注着场上发生的一切。

场中的死囚仍在竭力辩解,但无论他说什么,都是垂死的挣扎。

死刑犯:“我只是想知道,这大北戎国的法律,是否还有公正的时候!难道法律只对某些人公正吗?难道北戎国的法律只适用于你们这些人吗!”

他的质问掷地有声,贺华黎面无表情,抬头喃喃地说:“我们是什么人,你心里清楚吗?”

死刑犯冷哼一声:“不管你们是谁,反正不是平民百姓!”

贺华黎不愿多言,向行刑官示意,让文郎立即执行死刑。死刑犯对着天空大喊:“大戎国的法律还欠我十四天的生命,这十四天凭什么让人随意剥夺!”

墨林在上方听到这话,全身猛地一震!

文般若轻轻一弹手指,死刑犯应声倒地,短暂抽搐后便没了动静。鲜血从他的头部细孔流出,像红梅一般在头颅旁边绽放,触目惊心。

他将剑收回剑鞘,冷漠傲然地看着地上的死者:“你那十四天的生命,在我看来只是负担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