楔子:飞扬跋扈为谁雄 山登绝顶-我为峰(1 / 1)

太平记 孔璋 4186 字 2022-06-04

楔子:飞扬跋扈为谁雄山登绝顶我为峰

一条金衣大汉手握半截杆棍,斜倚在一个花架上,不住的喘着粗气。

他瞧来约莫五十余岁年纪,眉浓眼锐,面方额阔,身材壮硕,身上衣服虽然样式简单,却做工甚是精良,此刻虽已被汗水浸透,却仍是不沾不滞,所用衣料,显也不是凡品。

这是一间极大的房子,摆设的虽不是如何奢华,但细细看来,无一样不是精致考究,无一样不是人间珍品,无论手工用料,都是无可挑剔,但偏生又布置的疏落开朗,绝无小家子气。

正如这房子的主人一样,虽然不好奢华,但他的人在这里一站,便足以证明他有资格位于万人之上,完全不需要什么衣服或是随从来证明。

只是…

主人已近未路,房子里的摆设也已被打的乱七八糟。

将这一切破坏的人,此刻就站在金衣大汉的对面。

他身着一袭白袍,手中斜握着一把小斧,两只眼睛紧紧盯住金衣大汉,一瞬也不敢瞬。

这金衣大汉有多么顽强,多么坚忍,当今天下,没人能比他更清楚。

和那金衣大汉不同,他面容之中,并无多少雄豪霸气,倒是有着浓浓的书卷之气,微微一笑时,自有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魅力,再加这一身兼得优雅华贵的白袍,若是现身于酒肆行栏之间,必是女子们追逐的对象。

此刻,他正在笑。

金衣大汉喘了几口粗气,嘶声道:咱们过了几招?

白袍人笑道:三十三招。

金衣大汉道:三十三招中,你换了刀,剑,棍,刺,斧五种兵器,用了七家拳法,三路腿法,两门指法,四套掌法,无一种是你本来所学,是谁教你的?

白袍人笑道:难道不能是我多年来暗中所学么?

金衣大汉冷哼道:你我并肩多年,所经大小血战无虑百场,各自武功都清楚的很,你说这种话,也太可笑。

白袍人微微一笑,忽道:其实大哥看错了,我刚才共用了三门指法,第十七招时,你我擦身而过,我反手一指,刺你胁下,那是潘家的钻心指,并非连家的判官指。

金衣大汉闷哼一声,道:近三年来,你并未出外征战,也未远离京城,这些武功,究竟是怎么学到的?

白袍人微笑道:我府中也没有收养江湖杀手,奇人异士,大哥在我府中派了这么多探子,这一点,自然也是清楚的很。

金衣大汉微微动了一下身子,却未说话。

白袍人笑道:我若不说出来,只怕大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这些武功,都是赵普传我的。

金衣大汉怒道:胡说!赵普懂什么武功?!他若会武,我也不会将那事交于他办…一语未毕,忽地象是想起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事一般,面色大变。

白袍人笑道:大哥想起来了?

金衣大汉嘶声道:不,不可能,那么多,没人能做得到…

白袍人叹了一口气,道:事实就在眼前,大哥还不肯信吗?

金衣大汉怒吼一声,跃在空中,半截杆棍如雷轰般劈将下来。

他这一生,也不知经过多少九死绝境,历过多少修罗屠场,更拥有着无人能比的坚毅和自信,只要一口气在,就决不会轻易言败。

只可惜,他此刻面对的对手,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,无论是武功,是性情,还是他过往的一切……

白袍人轻叹一声,眼中满是怜悯之意,道:时候不早了,小弟还想回去略睡片刻,这就请大哥上路吧。

小斧斜斜扬起,划出了一道闪光。

如果说金衣大汉的棍势如九天怒雷的话,白袍人的斧光就宛若一记轻拂。

一个多情公子,在自己心爱女子头上的一记轻拂。

棍斧一交即分,白袍人仍站在原地未动,金衣大汉跌跌撞撞,退开了六七步。满眼都是惊恐之色。

白袍人笑道:出手越轻,发力越猛,石家的雷霆刀法,大哥该是再清楚不过,小弟将它化成斧法用出,不知怎样,还烦大哥指点一二。

又道:老石是绝对不会背叛大哥的,大哥还不肯信吗?

金衣大汉猛地里大吼一声,掌中断棍片片碎裂,落在地上。

那一斧看似轻柔,内里劲道却是霸道无伦,若非他退身的快,双手经脉只怕都已被震伤,他虽退的了身,那棍却是护不住了。

白衣人也露出一丝钦服之意。道:大哥的实力,还在小弟估计之上,而大哥的斗志,更是令小弟非常佩服。

但是。这一战,已经拖的太久了。

西天吉门已开,请大哥上路吧。

金衣大汉躺在地上。

白袍人站在他身侧,微笑着,看着他。

金衣大汉露出一丝惨笑,道:你胜啦

白袍人却第一次收起了笑意,正色道:大哥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么?小弟定当尽心竭力。

金衣大汉苦笑道:只想知道一件事。

白袍人道:小弟必定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
金衣大汉道:你们,管这种武功叫什么名字?

白袍人似未想到他竟是执着于这等问题,呆了一呆,方道:小弟并未想过,赵普的意思,想要叫它做天道

金衣大汉的眼睛骤然睁大,道:天道?你们竟管它叫天道?哈,哈哈哈…

笑声渐渐小去,终于化作无声。

白袍人叹了一口气,道:大哥若想诈死来给小弟最后一击,小弟定会非常伤心。

因为难判大哥生死,小弟唯有以枪矛之属,远远戮击大哥身体,一想到大哥身遭横死,竟还不能全尸,小弟实是悲痛莫名。

金衣大汉连最后的图谋也被看穿,自知今日已是一败涂地,苦笑一声,反手一拳捣在自己胸口,只听一声闷响,身体抽搐了几下,不再动弹。

白袍人微微一笑,忽地一跃而起,只听拍拍数声脆响,竟已在金衣大汉身上连点了数十下。

并非是他太过小心,追随这金衣大汉数十年来,不知见过他多少次死里逃生,反败为胜,无论是对于自己的战友还是敌人,金衣大汉都已成功建立起了一种不死不败的信心。

但是,现在,不败的神诋已经倒下,庞大的基业已经到手。

环视着这房子中的一切,白袍人还有些不敢相信,从今以后,这一切,都是他的了吗?

夜色犹深,但看在白袍人的眼中,却是一片光明,他知道,当他走出这间房子的时候,所能看到的一切,就都是他的了。

终于,忍到这一天了啊…

冬天的旷野,一望无垠,沟沟渠渠,全都冻成了坚硬一片,除了几颗枯树还在咬紧牙关,挺立不倒外,草草木木,全都弯身屈腰,断首折臂,铺了个尸横遍野。

一条大河自目所不能及之处蜿蜿蜒蜒而来,又曲曲折折去向目所不能及之处,将这死一般的原野一划为二。

高梁河。

一只半死的灰兔在河边挣扎着。一天没吃上草了,河边水气盛些,该能找到几口草吃吧。

好容易挨到了河边,终于,看到了一点灰绿色,灰兔眼睛一亮,急急的挣扎过去。

终于来到了这点色的跟前,可是,为什么,绿色的草,咬上去,会感到寒冷而坚硬呢?

剑光闪起。

这只可怜的灰兔,如果说它还能有什么可以自慰的地方,那就是,它至少是死的全无痛苦。

剑如果用的快,兔子死的时候,就不会觉得痛苦。

人也一样,在面对死亡的时候,所谓的万物之灵,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势。

那人翻身而起,将剑收回怀里,望向南方。

寒风凛冽,开皮裂肉,直如千万把快刀在风中狂舞,那人只包了顶头巾,衣着也甚是单薄,却是全无寒意,只是目注南方,也不知在等些什么。

他瞧上去约莫四十来岁年纪,衣着简单,满面风尘,横七竖八着几条皱纹,在北方的任何一个村庄中,你都可以找到这样的人,平凡,普通,如果走进人群中,就会立刻被淹没掉。

但是,如果看到他的眼神,就绝对没有人会为他的外表骗过。

坚定,冷硬,强悍,如狼,如豹,如鹰。

他拥有一张平凡的脸,但因着这眼神,连同他的整个人,都似乎拥有了一种奇妙的力量。

在地平线上,隐隐出现了滚滚烟尘,那人的嘴角,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。

他已在此监视了整整一天,就是为着等待他们。

将那灰兔远远抛出,丢向那烟尘,转身离去。

那是他的信号,也是他的战书,他相信,以后的一切,都会顺着他的安排来进行。

既然说,以前的几个月中,一切的一切,都是这样走过来的……

又过了不知多久,一骑快马远远的奔来,驰得那灰免跟前,忽地一声长嘶,人立而起,马上骑士一跃而下,拣起了那只灰兔,凝神细看。

天时寒冷,个把野兔冻死于路并不为奇,但这只野兔却是腹部向上,置于路中,那道剑痕极是显眼,看在有心人眼中,决然不会放过。

那骑士年纪不大,也只二十来岁,英气勃勃,腰间盘着一条铁鞭。

他看了许久,目头越皱越紧。

蹄声响起,又有一匹马疾奔而至。

马上骑士一身青衣,手中提着一杆长枪,也只约二十来岁年纪,剑眉朗目,甚是英挺。

那使鞭骑士听得蹄声渐近,也不抬头,也不回身,只道:二哥,你看这免子。

使枪骑士将那兔子接过,细细看了一会,倒抽了一口冷气,道:那来的?

使鞭骑士道:就在这儿拣的。信手指指地面。

使枪骑士道:当时是什么样子?

使鞭骑士将那兔子依样摆好,道:看样子,是从河那边丢过来的。

使枪骑士行到河边,察看了一会,道:这人方才躺在这里。

使鞭骑士道:土色已变,微有下沉,此时天寒土硬,要得这样,非得要躺三五个时辰不可。

使枪骑士颔首道:此地本就荒凉,又都知大战在即,会在此躺上半天的,决非平常猎人农夫,只怕是那边的探子。

使鞭骑士皱眉道:那又为何要留下这只兔子?倒象是故意示警一般。

使枪骑士忽道:不对!向使鞭骑士道:这一剑,你自问使得出来吗?

使鞭骑士愣了愣,道:不能。

使枪骑士道:我也不能。

又道:能用出这样一剑的人,岂会是个平常探子?如此处事,只怕也另有深意。

使鞭骑士犹豫了一下,忽道:二哥,有一句话,我不知当不当说。

使枪骑士苦笑道:说吧。

又道:自渡过黄河以来,你就一直想说这句话,难道我看不出来么?

使鞭骑士被他这般一说,却有些讪讪的,道:其实也没什么,只是平时人多耳杂,不大方便。

二哥,你觉得这一战,我们能有多少成算?

使枪骑士叹了一口气,道:你早有成见在胸,又何必问我?

使鞭骑士有些激动,道:二哥,兵法上的事,你比我懂,自渡河以来,咱们号称百战百胜,其实才拿了几个俘虏?所遇敌军,无不一触即溃,他们…他们索以强悍著称,若真是这般无用,这百多年来,咱们又岂会一直打不回来?

使枪骑士叹道:你我只是冲锋战将,军略大事,到不了我们作主,也用不着我们操心。

使鞭骑士道:二哥,话不是这般说,现在弟兄们的传言,你没听过么?

使枪骑士道:什么传言?

使鞭骑士却又有些迟疑,犹豫了一下,方道:有很多,有得说皇上御驾亲征,主要是为了在战功上盖过先帝有的说,皇上其实早知道他们的主力还在后面。只是出来前话说的太满,未能大胜,面子上过不去…偷看了使枪骑士一眼,又道:还有的说,其实先帝驾崩也有些不明不白…

使枪骑士忽地喝道:住口!使鞭骑士当即住口不言。

使枪骑士喝止他后,却未说话,只是胸膛不住起伏,显见得心情甚是激动。过了一时,方道:这话已是死罪,你不得再听,更不得再说。

使鞭骑士道:是。面色却不大服气。

使枪骑士道:这些大事情,你我不懂,也作不来,你我本份便是舍命杀敌,其它的事,你莫要再想。

不等那使鞭骑士回答,就又道:出来好久了,回去吧。勒转马头,向南面奔去。

使鞭骑士将灰免丢进身后口袋,也跟了过去。

连绵不尽的帐篷!

一眼看去,也不知有多少帐篷,连得满山满野,一眼看去,竟几乎看不到边,怕不有几万顶之多。

有帐篷,便该有人,但这几万顶帐篷之间,却是一片死静,全然没有人走动说话。就如一座庞大的死城般。

一片阴沉中,连太阳也似怕了,扯来几重乌云,将自己挡在后面。

达,达声响,一匹红马自远方飞驰而来。

马烈如火,马背上的主人呢?

那马来的极快,只一转眼,已踏入这死城之中。

没有任何反应,没一人出来阻拦,盘问,或是迎接他。

那马似甚是熟悉这里,全不用骑士驾驭,左冲右突,不一时,已来到中央一座大帐篷前,长嘶一声,站定下来。

这马要走便走,要停便停,动静之际,竟是全无滞阻。

骑士翻身下马,天上浮云刚刚好荡开,落下一束阳光,照在他的脸上。

平凡的脸庞,锐利的眼神。

他掀开帐门,大步走了进去。

帐中已坐了十数个人,一见他进来,忙都起身施礼。

元帅辛苦了。

元帅。

元帅此去,不知探得什么敌情?

他们扎营之地,已至高梁河,去此地不足五十里,以元帅之见,如何处置?

众人虽是七嘴八舌,却甚是有序,全不让人觉得嘈杂混乱。

那人并不作答,大步走到中间,在一把椅子上坐下,顺手提起一个酒坛,仰起头,咕咚咕咚,一气喝了半坛,方放下酒坛,抹了抹嘴,道:痛快!你们也喝些!

众人都是一愣,又要发问,有几人却现出喜色,并不开口,各提起酒坛,痛饮起来。

那人哈哈大笑,样子极是快活。

那几人喝了几口,将酒坛放下,目注那人,并不说话。

那人笑道:够了么?

那几人笑道:够啦。

那人指指其它几人,笑道:傻子,你们吃亏了!

忽地散去笑容,道:传我令!自此刻起,全军将官禁酒!

众人一惊,立时翻身拜下,齐声道:得令!

那人又道:所有士卒,各发酒一瓶,肉一斤,一个时辰内,务须分发完毕!

两名方才率先饮酒的汉子齐声道:属下得令!也不多言,径自起身出帐去了。

那人又道:所有酒肉,一个时辰内务须吃喝完毕,时辰一到,全军禁酒!

三名军令官齐声道:卑职得令!也出帐去了。

那人又道:酒肉吃尽之后,全军安歇三个时辰,时辰一到,拔营,起兵!

众人伏在地上,都是一震,有几个已抬起头来看向那人。

那人笑道:明天,将是一个我族子民会永远记住的日子,因着诸位的努力,我族将能享有和平与强盛,只要我族还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一天,各位的功绩就永远不会被遗忘!

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道:属下愚蒙,请元帅明示,因何能有必胜之算?

另一名老者道:元帅这两日究竟有何神机安排?我等不明,可能提点一二?

那人笑道:我这几日并无它事,只是带同我那百余亲兵,前前后后,不离宋军大营,时时留些痕迹,教他们看到。

先说话那名老者惊道:元帅这是何意?

另一老者也道:宋军不知有多少名将智士,我军诈败诱敌之迹本就太重,元帅这般行事,必能有人看破我军主力潜伏在侧,有所准备,元帅还要拔兵向前,未免,未免…已是说不下去。

那人笑道:你们觉得我未免也太糊涂,是么?

那两名老者惊道:属下不敢!身子却伏得更低了。

那人笑道:无妨,原也是说于你们听的时候了。

又道:这月余来,我们的诱敌之意确是太过明显,宋军能人无数,自然早已有人看出,这一点上,你们所虑并不为过。

又道:正因宋军中能人太多,咱们才有必胜之算!

众人大惑不解都向他看过来。

那为首老者道:请元帅详言。

那人笑道:赵匡义这小子,你们看怎样?

众人互相看了几眼,还是那为首老者道:以属下观来,他不唯宽仁,而且知兵,今次御军荡平北汉,月余即得全功,只怕不在乃兄之下。

那人冷哼道:不然,以我看来,他比赵匡胤差之远矣!

以我看来,赵匡胤死的不明不白,九成与他有关,也正因此,他才会心中有鬼,不敢正对群臣,极想自立军功,以之证明自己不次于赵匡胤。

唯其于用兵之道,确不足以称能,所见所思,必后于其臣。

当年王朴为柴荣谋取天下时,尝道当先定南方,次及燕,最后乃取太原。言:盖燕定则太原直罝中兔耳,将安往哉!

王朴所言,实取天下策也,赵匡胤也为知此,故久不急于亡汉。

赵匡义急功近利,尽锐坚城,克之而师已老,他不知收敛,反而再兴大军,此举大大不合兵道,宋人多有谏者,却不知他面上宽仁,内里偏狭,最怕别人觉他不知兵道,不若乃兄,是以更加决心对我族用兵。

渡河以来,数战皆胜,足以骄之惰之,更加不能纳言。

我料此刻,宋营必已有人看破我军诱敌之计,但赵匡义却必要在人进言之后,才能恍然大悟。

唯是如此,他必强作解释,硬要扎营于高梁河这九战绝地。

他并非笨人,只消过得一夜,在众臣前有了面子,就必会另择善地,可是,只要他在那儿呆一天,就已够了。

又道:他兵伐北汉时,刘继元前后使者相继于道,都被我一一绝回,宁可坐看北汉灭国,也不发兵相救,你们那时多有不满,我都不理,此刻,你们可能明白我的用意?

那老者惊道:元帅可是从那时就定下了诱敌深入之计?

那人大笑道:不错!我已不想再靠北汉与宋人周旋,我要直接将宋主击败,明天,我会用一场胜利让宋人永远绝去对燕云十六州的妄想!

众人伏于地下,再不敢言,那两个老者对视一眼,心中闪过的却是同一个念头,

那么说,只让天怍王带一万兵去救北汉,也是这庞大计划的一部分了?

当那一万健儿出征时,这满面笑容为他们壮行的大元帅,已决心以他们为弃子,将宋兵引来这高梁河畔?

背上冷汗冒出,两人已不敢再想下去,开始加入到称颂的行列中去。

死者已矣,再想也是无用,最重要的是,不要让自己太快的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去。

这个永远不败的大元帅,虽然如猛虎般危险,可是,现在来说,他的身边,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…

众人交相称颂声中,外面渐渐热闹起来,却是已有士卒领到酒肉,开始吃喝。

那人大笑声中,踏步而出。

方才还一片死寂的帐篷,因着那人的几道命令,已然活跃起来。

那人大笑道:儿郎们,随俺唱个曲子!朗声道:敕勒川,阴山下。天似穹庐,笼盖四野!

这本是东魏高欢所制之曲,虽是敕勒之歌,但质朴粗犷、豪迈雄壮,辽人爱之,多能唱颂。

哗然声中,各营将官为首,众多士卒们一起高唱道天苍苍,野茫茫,风吹草低见牛羊!

高歌声中,那人大笑着回到帐中,道:我先睡了,四个时辰后喊我。

两名亲卫答应声中,其它将领知机退出。

那人转瞬就已睡去,嘴角却还带着粗豪笑意。

四个时辰,只要再等四个时辰了…

惊呼声,惨叫声,血溅出的声音,刀砍下的声音。

所有这些声音,此刻都不如他的声音响亮。

不要走了宋主!

高立于马背之上,全不在意周围的流箭,那锐利如鹰的双眼,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。

不要走了宋主!

呼喝声中,如火的红马当先冲出,百余骑人马紧随在后,如狂风般卷向战场的西南角。

不是没有宋兵想要阻拦,可根本没人能够接下他的一刀。

简洁,凶猛,强悍,肃杀。

这一刀,就如冬日的草原一般,容不下任何软弱和退让,只有攻击和杀戮。

一刀两断,上半截身子连着半根断枪远远飞出。

二哥!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中,一条铁鞭不要命的抽向他。

而这,也是呼延正我的最后一句话。

霹雳般的刀光闪过,人,鞭,马,一起被中分为二,慢慢倒了下去。

高将军死了!

呼延将军也死了!

惊呼声中,士卒渐渐散开,面前的阻力越来越小。

他根本不是人,是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