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到她们就烦,更不想和她们玩,所以,她才出宫来,找张曦玩。
“我去崔府了。”张曦说完,又问:“你还没说,你跑来瑶光寺干什么,是不是又和你阿娘去竹苑欺负李娘子了?”
面对质问,杨昭训有一瞬间的心虚,却又立即理直气壮道:“欺负她又怎么样?不过一条贱命而已,我姑母让她活着,已是恩赐。”
张曦瞪了眼杨昭训,气鼓鼓的,不想说话,更想转身离去。
忽然,却听杨昭训哈哈大笑起来,张曦满脸疑惑,但见杨昭训一边笑,还不忘一边伸手指了指她额头,好一会儿缓过劲来,才喘气道:“张十六,你怎么剪了个这么丑的留海,都笑死我了,你竟还敢出去见人。”
“丢脸丢大了吧,让你平常臭美,哈哈……”
张曦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,今日崔府忙,除了大姐外,谁都没有注意到她额头长短不一的留海,她才没有丢脸。
“杨昭训,你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,别站在我家尼院前。”张曦说完,不欲再理她,转身回院。
杨昭训忙不迭地跑到张曦面前,拦住张曦,“好了,我不笑了,不笑了,你别生气,可是你的留海,看起来真的挺丑……”
对上张曦怒视的目光,杨昭训忙打住,转移话题,“十六,你明天在不在寺里?会不会出门?”
“不出门。”
“那我明天来找你玩。”杨昭训欣喜道。
一听这话,张曦瞬间明白过来,杨昭训这是在宫里待腻烦了,出宫来找乐子,遂扬了扬下巴道:“可我不想和你玩。”
在那一辈子里,两人打打闹闹,算是一对欢喜冤家。
却也经常一起玩。
而今,她很少进宫,宫里的七公主宇文祥是只病猫,就杨昭训的性子,估计捉弄几次,没了兴趣,便丢开了。
“为什么,我想和你一起玩。”杨昭训很不高兴地看了眼张曦,双手插腰,“张十六,我新得了副弹棋,棋子是用琉璃做的,很漂亮,我们一起玩。”
她得到这副棋,头一个想到了张曦。
“我明天没空,要出门。”张曦直接拒绝。
杨昭训愣了一下,“你刚才还说,你不出门的。”
“我改主意了,”对于反口,张曦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,反而出声赶人,“你赶紧走啦,我要回去休息了,别像只赖皮狗似的,待在我家门口不走。”
一听这话,杨昭训登即大怒,“张十六,你才是赖皮狗。”
说完,似宣告一般吼道:“我再不和你玩了,以后也不和你玩了,我让德阳也不和你玩。”竟是怒气冲冲地走了。
张曦望着杨昭训离去的背影,摇了摇头。
这才是真小孩,最好的事,是和你一起玩,最严重的事,莫过于不和你玩了。
只是杨昭训的性子,和在那一辈子里一模一样,牵着不走,打着倒退……
吱呀一声响。
张曦回头,只见院门打开,阿娘站在门口,张曦猜到,阿娘大约一进去就站在门后,没有回屋,“阿娘。”喊了一声,小跑到阿娘跟前。
华令仪颔了下首,蹲下身抱起女儿。
张曦待在阿娘怀里,一仰头,但见满天星光闪烁。“阿娘,我以后也不和她玩了。”
华令仪摸了摸女儿的发顶,“阿眸,你高兴就好,不必在意其他的,你还小,她也还小。”
张曦轻嗯了一声,认真说起来,不仅杨昭训没什么玩伴,其实,她也没有,这一辈子,傅沅算上半个,可傅沅的祖母王氏,对她教导颇严,她出门的机会少。
多半还是陪她祖母到长秋寺听经诞课。
两人在一起玩的时间不多。
回到起居室,华令仪重新替张曦把留海修剪了一番,之后,瞧着时间不早了,教她接着昨日的内容,念了一段《孝经》,亲自给她洗梳,哄她入睡。
做完这些,哪怕一天的忙碌,华令仪已经很累了,却并没有立即休息,她记得,回来时,慎妪给她使了眼色。
“怎么了?”出了起居室,进了隔间的禅室,华令仪迎头碰上慎妪,接着,目光触及到慎妪手上的信封。
“崖州来信了。”
几乎话音一起,华令仪就伸手拿过慎妪手上的信,急忙打开,一目十行地看。
“这是下晌的时候,郎主身边的陈义送过来的。”慎妪又道。
华令仪全部心思都放在信上,没有接话,直到把信看完,才抬起头来,找个蒲团跪坐下来,目光又重新聚在信纸上,短短一张纸,华令仪连看了三遍,直到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背熟了,才放下。
眼圈微红。
“把我的嫁妆,全部处理掉,换成钱,送到崖州去。”
全部?
慎妪吃惊,“娘子,你还有十六娘,怎么也得给她留一点。”八娘出嫁,华令仪把自己嫁妆的三份之一,给八娘作了陪嫁。
“没关系。”华令仪指了指信笺,“这信,他应该看过。”信封上没有火漆,张婴必定先看了一遍,知道崖州那边被流放的华氏族人,生活困顿。
她动用嫁妆,他必定会知道。
依照他对十六娘的疼爱,没了她的那份嫁妆,将来只会给十六娘准备更多。
“你明日回府,和陈义说一声,就说我说的,我不要张家出钱,”说到这,华令仪想了想,又道:“另外,明日让刘玉过来一趟。”
刘玉,即她给张曦请的傅姆刘氏。
她的嫁妆,不想交给陈义插手,一旦陈义插手,就意味着张婴会插手,“嫁妆的处理,我会交给刘玉,她到时候协助她。”
刘玉独身在外漂泊多年,有一定的人脉,能够处理这件事。
而她又是局外人,不属于洛京城中的圈子,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。
“唯。”慎妪答应后,犹豫了一下,才出口劝道:“娘子,您又何必与郎主分得这样清?郎主既然愿意承担……”
“我不愿意。”华令仪喝断慎妪的话,双手捧面,只片刻,眼泪从指缝间淌出,许久才呢喃道:“阿慎,我不甘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