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气斩钉截铁,掷地有声。
华令仪只觉得浑身无力,似力气已耗尽,手撑着额头,许久没有说话。
也没有喝大女儿递上去的药。
母女俩就这么僵持着,持续了一天,华令仪别说药,连吃食都不再愿意用了,张曦瞧着急掉眼泪,最后只得把大姐推出了起居室。
“阿姐,你先回去,明日再来。”张曦守在门口,“你放心,我会劝着阿娘的。”说着眼圈红了,眼泪掉了下来。
张昑瞧着心酸,忙地蹲下身,伸手拭去张曦眼角的泪水,“好,阿姐就走,你一定要劝着阿娘。”
张曦重重地点头。
忽听张昑问道:“阿眸,人胜日阿耶来寺里,你是不是在阿耶阿娘跟前?”
“是。”
“阿耶到底和阿娘说了什么,阿娘又怎么会同意七郎和杨大娘的婚事?”张昑语气很急。
“阿娘不让我说的。”张曦直接摇头。
“……”张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,
又听张曦说道:“阿姐知道也无用,阿耶决定的事,你我都改变不了。”
张昑心头暗暗吃惊,望着面前的小妹,满脸沉静,神情肃然,浑不似一个五岁的孩子,除了吃惊外,更多是心疼。
“阿姐回去吧。”张曦说完这一句,朝着阿姐行了一礼,抬头吩咐慎妪去端了药来,才转身进屋。
没一会儿,就听到小妹的哭声从里面传来。
紧接着,又听阿娘的轻声劝慰。
张昑站立良久,瞧着阿娘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,心下稍安,却并没有离开尼院,在西厢待了下来。
次日,母女俩见面,华令仪倒是没有再催她走。
只是也没有说话。
七郎张昕来了尼院,听了大姐张昑的话,心里也暗暗后悔不迭,姐弟俩绞尽脑汁,想着要怎么开解阿娘。
张昑的想法很简单,从根源上解决,那么,最直接的法子,就是大弟和杨家的婚事解除。
然而刚一提出,就遭到张昕的反对,“不行。”
“阿苟,你什么意思?”张昑狐疑地望着张昕,“难道你对杨家大娘子有了情?”
张昕没有接这话,只反问道:“阿姐,除了我们兄妹三人,阿娘最在意什么?”
“当然是阿耶。”
“除了阿耶外呢?”
“外祖家……”话一出口,张昑似想到了什么,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眯望向张昕。
张昕点头道:“你猜到的没错,阿耶已答应阿娘,十年后,让华家所有人返回平原。”阿耶之所以和他说这些,是因为他是郎君。
只有他前途远大,将来才能提携华家人,才有能力去帮助华家。
才可以宽慰阿娘的心。
“法护明年离开崖州后,我会直接带他去凉州。”张昕淡淡道,法护是二舅长子,他不会把法护留在洛京,这也是阿耶的叮嘱。
——*——*——
“你来了。”
“你阿娘怎么样了?”
“还是睡的时候多,没有精神,也不怎么吃东西,还经常呕吐,疾医来了,每次诊脉的结果都不一样。”张曦声音有些嘶哑。
哪怕她在外间说话,里间的阿娘依旧不会受到惊动。
“阿眸,等会儿你阿娘醒了,你领我进去看看吧。”
张曦听了,诧异地望了眼右侧的净空,“很多疾医瞧了都没用,至于病症,想来你师傅也和你说了。”她知道净空跟着竺法师在学医,但是他年纪太小了。
学医并非一日之功可成。
阿娘的病,连积年的老疾医都治不了。
有那胆子大的,譬如竺法师,还敢说一句,心病需要心药医,不然药石无灵。
胆子小的,却含糊道静心休养。
“阿眸,你只当我是来拜见伯母的。”净空坚持道,乌黑的眼眸,透着一股子不容人拒绝的力量,张曦下意识就要点头。
她也的确这么做了。
直到反应过来,想反悔都来不及,只好应承,“好,阿娘醒来后,我带你进去。”
阿娘这一觉睡得时间,又长了一些,到了天黑时分才醒。
一直守在旁边的大姐张昑,瞧着阿娘醒来,就快速离开了起居室。
幸而几天下来,阿娘似已习惯了。
虽然依旧不待见张昑,但没有再像第一回似的,不吃药不用食,华令仪大约是怕张曦哭,小女儿张曦递上去的汤药和吃食,都极力勉强吃下去。
只是那股子呕吐感和无力感,却越发地强烈了。
因此,今晚的药,吃了一半吐了一半,吃食用得更少,张曦看得心惊肉跳,她再不懂医理,却也知道,人要是吃不下食物,肯定有大问题,以至于和慎妪服侍阿娘歇下后,张曦整个人已是六神无主。
竟问起净空,怎么才能根治好阿娘的症状。
“伯母有相交的知交好友吗?”净空问道,其实张曦不问他,他也是要说的,瞧着华娘子的状态,明显就如师傅所言,是心病。
找不到心药,那只能用其他法子,让病人把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,即药理上所谓的疏肝理气。
“有。”张曦回道,把之前常来拜访阿娘的几位夫人,都一一说出来。
她一边说,净空不停在一旁摇头。
直至张曦快要把人数完了,再想不到其他人,最后提到她的女师,即之前的刘傅姆,刘玉时,净空才多问了一句,“她家里是什么情况?”
士族贵女给人做女师,或是出家,一般都是有原因的。
他入长秋寺后,跟着师傅竺法师接触过一些妇人贵女,才知道的小常识。
张曦把刘傅姆的情况,详细说了一遍。
净空沉吟片刻,“如果可以,去请她来一趟寺里,或许她能治好伯母的病。”
“真的?”张曦心头大惊,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着净空。
但见净空点头,“可以试一试。”
“行,我立即就派人去请。”此刻,张曦对净空的话,竟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