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村子里?”庄骁岭皱了皱眉,“他有说去做什么吗?”
“没有。但我看到他带上了笔和纸耶。”
笔和纸,是要记录……
记录!
果然是不肯消停。
庄骁岭窜回屋中拿了两件披风,一个套在身上,另一个抱在怀中就下山去了。
冬日里山下冷得厉害,众人没事都不愿出门的。寨子上偶尔得见阳光,微微暖和着。
秋夫子手里握着软笔,从一众人中抬起头来,清冷的声音淡淡问道:“他做什么去了?”
“头儿去找人了,就替您教书的那大兄弟。”
“大兄弟,你们先前不认识他的吗?”
“不认识。”众人都摇了摇头,但兴高采烈道着,“嘿,他可好玩儿了,是我们头儿下山打劫时弄上来的,你别看他文文弱弱的,还跟我们头儿打过两架呢,小脾气发起来,能把头儿治得服服帖帖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就连这次置办年货,也是大兄弟给提议的,还特地给秋夫子带了笔墨纸砚,兄弟们也每人有个福袋,可好看了!”
“他倒是细心。”
“大兄弟是从京城里来的,见识得多,跟我们三当家的也是认识的。”嘘嘘颇为神气的介绍着。
“那她为何留下来了?”秋夫子的认知里,燕雀与鸿鹄一向很难安处。
嘘嘘瞥了瞥嘴:“是咱们头儿不让她走的。前些日子我还听到他们在山顶上吵架呢,一个说要走,一个说不准走。”
“她要走去哪儿?”
“安城里,办事情。”嘘嘘一咕噜把所有事情都说了,“头儿说了,大兄弟来历不凡,不能让她一个人走了,一定要留下来。”
“这么说来,是你们头儿不想让他走?”
“对的。我们头儿也喜欢跟大兄弟一起玩儿,很有意思。”
“嗯。”
秋夫子点了点头,接过一人的红纸,继续写着。
山下,半崖村里。
叶芾从西到东走访着,大半天时间里,才走了十来户。
前面又是一处,叶芾走进去,按照心中所想一一问着。
“打扰了,请问你们家中有人生病吗?”
里头只有一个妇人,面上惨惨戚戚的,望了望四周墙壁:“家中只有我一个人了,身体上没有毛病。”
“嗯。”叶芾淡淡笑了,“你原先是住在哪里的?”
“安城里。”
“那为何搬来了这里?”
“我婆婆病了。”
“病了……病了就被送到这里来了?”
“嗯。是官差送我们来的。”
半晌,妇人见叶芾没有说话,便自己解释着:“金郡守派人跟我们交待了,搬到这里后会每个月送钱粮来,还给免费看大夫。”
“那为什么还会有人死?”
妇人咧嘴笑了:“小兄弟,那可是瘟疫啊,轻了仅仅是发热头疼,重了就是不治之症!”
“那——”
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推开,是庄骁岭,冷着脸站在外头。
见到叶芾后二话不说,直接走进去将她拉出来,到了门边上又把怀里的披风裹在叶芾身上。
“你干什么!”
“跟我回去。”
“我在干正事儿呢!”叶芾伸出手,绕来绕去终于把身上的披风给扒拉了下来,捏在手中递还给庄骁岭,“你让开。”
庄骁岭嘴角勾起冷笑,将视线落到了对面妇人身上:“我是庄骁岭。”
“你做什么?”叶芾不解。
这什么人啊,无端自报家门作甚。
但回过头看了妇人脸上的惊恐,叶芾就什么也明白了。
“你这个泼皮无赖!”叶芾知道再问什么妇人也没法儿好好跟她说了,瞪了几眼旁边的人,叶芾向妇人笑了笑表示谢意,气冲冲走出了屋子。
走到另一户,庄骁岭仍旧在跟着,嘴角勾起一抹笑来,吊儿郎当的。
叶芾捧着手哈了哈气,准备叩门。
庄骁岭迈着长腿走了过来,到了身后站着。
“怎么,要不要我帮你敲?”
“滚!”
叶芾伸手轻扣,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,问来者是谁。
“我是庄骁岭,安英山上的那位。”某人抢先作案。
开门的老者胡子吹着,瞪了瞪眼,大门立刻关上了。
“你!”想爆粗,忍住了。
叶芾冷哼着,回到了寨子上。
“大兄弟回来了?”嘘嘘笑着跟走在前面冷着脸的叶芾打招呼,没得到人的回应。
又看到后头笑得合不拢嘴的庄二爷,嘘嘘笑着问道:“头儿,咋了?”
“没事,我饿了,快去做饭。”
“喔。”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木屋,关上门后就听得一阵乒乒砰砰,夹杂着大兄弟的吼声。
嘘嘘在外头嘀咕着:“不会又要打一架吧。”
里面的叶芾冲着被子和木床发了一通火,坐在凳子上牛饮。
庄骁岭也走过去坐下,端了粗碗倒上大半碗的茶:“怎么,宁愿大寒天的受着冻,挨家挨户去打听,也不肯问问我这个知情人?”
叶芾闻言一怔,侧过身子正视庄骁岭,头微微上扬:“你会告诉我?”
“本来想说的,可现在嘛……”某人端起了架子。
“是不是想打架呀!”
叶芾一条腿搭在凳子上,手里抢了庄骁岭的茶,“麻利的快说!”
庄骁岭上下看了叶芾一眼:“你还真适合当土匪。”
“去你的!”
“再嚣张一点都快赶上大爷我了。”
叶芾白了一眼庄骁岭,默默收回自己的脚。
“这是我与金若则之间的一个交易。他答应我将郡内所有染上瘟疫的人都送到半崖村里安顿,每月由官府派发粮食。我带领山上的兄弟们就修筑水道,开垦荒地什么的。你看到的半崖村的所有人,都是安城里患过瘟疫的。”
“交易?那你允诺他的条件呢?”
庄骁岭笑了笑:“替他攒美名呗。我占据安英山,时不时替他吓唬吓唬人,他就派兵保护,获得民心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