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骁岭独自一人步行,到了安英山山顶。
那里的水塘边的木屋旁,栽种的山樱花泛着粉意,烂漫而清冽。
“吱——呀”门被推开,有轻微的叮当声响起,秋夫子从里头走出来,脚步踏在木板上,水边漾起波纹来。
静默的,徐徐的,漾在二人心间。
“老师。”
秋夫子一身素衣,手里提着竹篮,淡淡看了一眼庄骁岭,绕过他走到山寨下,穿过重重密林,来到一处坟前。
像是有人刚来过,墓碑前还插了燃尽的香烛纸钱。
“苏夏,我又来看你了。”
秋夫子脸上浮现淡笑,充满眷恋的看着墓碑,仿佛在透着它看一个人。
墓碑上是方正娟秀的篆字:亡夫苏夏之墓。
这是秋夫子立的,每年都回来拜祭,坐上许久。
庄骁岭也跟着来了,站在远处不敢走近。
半晌,秋夫子从地上起来,直直望向倚在树后的庄骁岭,眼里是冷淡与漠然。
“怎么,连走过来祭拜一下都不能吗?”
庄骁岭闻言一怔,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。
从来,她都是拒绝他近这墓的,他们二人之间,永远隔了一个死人。
而这个死人的存在,将他们二人也阴阳相隔了一般。
庄骁岭不知所措的走到墓前,被秋夫子踢了一脚跪在了石板上,抬头望着墓碑。
每个字都像扎进心底一般,将往事尽数唤起。
十一年前的京城,风云变幻,朝堂更迭。
作为太子党的秋家被无故革职闲置在府。
而庄老爷仰慕秋家渊博学问,再三央求秋家人出山做庄二少爷的先生。
“父亲说,他年高糊涂,怕是不能再教书,误人子弟去,让鄙人代为授课。”
“好好好!”庄府的管家见是“秋家公子”,连连称好,“那我先回府报告老爷,年后就派人来接秋先生!”
“嗯。”当时的秋夫子年仅十七,只想着替父亲分担些劳累,便女扮男装接下了庄府的活计。
年后,拜别了父亲,秋夫子坐上了庄府派来的马车。
庄家在京城做生意,颇有声色,住在城南的郊外。
马车路过一片空旷原野时,秋夫子从马车窗外看到外头有一群孩子坐在草地上。
今年是闰年,年后就已经相当暖和了,纸鸢是孩子们的心头好,在这等天气里摇摇曳曳最为漂亮。
有三两只尾巴拖得老长,到了半空中像是蝴蝶相互追逐,而底下的孩子欢声一片。
秋夫子笑了笑。
外头的马车夫听了,吆喝道:“秋夫子,可以这样叫你吧?”
“可以。”
“秋夫子这年龄也该去跑一跑跳一跳的,我家二少爷就如此,虽说十二岁了,比秋夫子还高了点儿,但总像个长不大的,老爷拿他没办法得很呐。”
车夫声音里舒坦愉悦,对小主人的话语里虽是批评,却丝毫不见厌恶。
秋夫子笑了笑,没有多言。
到了庄府,二少爷的院子。
管家上前迎着秋夫子,战战兢兢回答道:“秋夫子见谅,二少爷刚出去放纸鸢了!”
“纸鸢?就是在城郊的那片平地里?”
“秋夫子来时见到了?”
“嗯。”
管家冷汗涔涔,抹了抹额头。
有些摸不准面前年轻的小夫子的性子。
“秋夫子放心,我已经派人去唤二少爷回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