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叫庄嗣,还没有字。”
嗣兰院,便是因此而来。
“会有的。”秋遗没有多言,喝过药后就躺下休息。
庄二少爷理亏,端着药碗离开了。
刚暖和了几日,一场倒春寒让京城人重新裹起了袄子。
庄二少爷更是搭起了火炉,在屋里烤着炭火度日。
可一听说南徵山上的湖结冰了,可以在上头滑冰时,某人坐不住了,上了课后撒开丫子去了南徵湖。
南徵湖在山顶,天然的山水汇聚而成,水质清冽,环境幽雅。
冰面轻薄,似是载不了成人体重,庄二少爷在上头小心翼翼走了一步,便被小厮拉回了岸上。
“少爷,太危险了,等年末再来吧。”
庄二少爷睨了一眼小厮,颇为不悦。
小厮慌乱,左顾右盼找心理解脱。
隐约间,见到山边上有人影晃动,走过去查看,惊讶着道:“少爷,那里好像有人。”
“喔,谁呀?”庄二少爷拖着鞋子,大摇大摆而去,走到湖边,透过疏络的灌木枝条,看到远处的秋夫子身着素衫,正在摘取山茶花。
洁白无瑕的山茶花掩映在深墨绿色的茶树间,晶莹剔透,别致雅静。
“秋夫子!”庄二少爷猛地叫了声,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秋夫子唤醒。
秋遗转过身,在看到来人后,淡漠的眉间掠起些许不悦,仿佛被打扰般,摘下手边的花后,提着竹篮子往山下走。
庄二少爷像是一点就着的炸弹,见被人无视,脾气就上来了,哼哼着跟上秋夫子。
半山腰上的山林里有一片平地,一处竹屋安静亭立。
“少爷……不滑冰了吗?”
“暂时不想玩儿了。”庄骁岭重新披上裘衣,钻进了竹屋。
秋遗仿佛没有看到屋子里来了人,自顾自到窗前,洗净山茶花后倾倒了开水。
一时间茶香袅袅,四下弥漫。
庄二少爷嗅到了味儿,清了清嗓子,道着:“我也想喝。”
“自己采去。”
小厮看着两人,连忙道着:“少爷稍等,小的这就去弄来。”
小厮溜了出去,一炷香的时间不到,就捧着一堆山茶花进来,放到秋遗面前,“还请秋夫子动手,替少爷泡一泡,小的手拙还笨,不会弄这细巧的活儿。”
秋遗看着窗外许久,终是起身捡起山茶花来,进了侧室去烧水捣弄。
庄二少爷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,走到适才秋遗所坐的地方:“她看什么呢,那么入神?”
木窗外是三两树梅花,还很矮,估计才栽下的,枝头上点缀零星的白花儿。
庄二少爷低头嗅了嗅,隔了三尺仍旧有淡淡清香。
岁寒三友,凌寒更显其冽与风骨,果真不假。
这严寒天日里,尤其山上,唯有青松瘦雪、白梅青竹有些看头。
捏起桌上的清茶杯盏,轻嗅。
都说花是草木精华所在,一颜一色都倾注了无数光阴在其中,从它泛起的香里就能知道一二了。
生命,总是造化神奇的。
十二岁的庄二少爷突然内心平静了几秒钟。
但也仅仅是几秒钟,便从小木窗翻腾出去了,使了蛮力将三株梅花全给拔了起来。
等小厮反应过来时,某少爷已经气喘吁吁,倚在窗户边笑吟吟了。
“少爷,你拔它们作甚?”小厮紧张又慌乱,不时朝着侧室张望,生怕秋夫子突然从门边进来。
“少爷,赶紧栽回去呀,等下秋夫子来看到了不得生你的气呀!”
庄二少爷不解,疑惑问着:“他为什么要生我的气,我替他把树种到庄府嗣兰院里,这样子他就不用大老远上来照料它们了呀。”
虽说南徵山离庄府不远,但在庄二少爷的认知里,把树弄回去是绝对明智的。
小厮急了,要跳到窗外去把树重新种上。
庄二少爷拦着,两人你推我抢的,硬生生将一棵梅树给折断了。
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秋夫子来了,手里端着托盘,上头放有两个茶杯。
看清了窗外情形后,秋夫子脸色越发淡漠,声音清冷道:“出去。”
庄二少爷愣了愣,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,终是被小厮拽着绕了竹屋出去了。
走到门前,看到秋夫子提着把小锄头,不紧不慢地走去了竹屋后。
从大门望到木窗那里,能看见秋夫子低伏的身影,她在将树重新种回去。
庄二少爷与小厮守在门外,不一会儿看到秋夫子手里提着小锄头,上头沾了泥巴,另一只手上握着断了的梅树,显然是不能存活了。
秋夫子额上沁了层汗,抿着唇一言不发。
折断的树被秋夫子提着上了山,埋在了南徵湖边。
庄二少爷与小厮一路跟随。
直到秋夫子做完了手中事,庄二少爷才开口道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秋夫子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,淡淡道着:“与你无关。”
“我!”
庄二少爷又受了冷遇,心理不平衡了,踢了踢脚下的土,将那埋好的梅树又给折腾了出来。
秋夫子瞥见,没有说话,拿起锄头便走了,回到竹屋里,锁上了门。
庄二少爷被挡在门外不得进,牢骚满腹,开始在外头絮絮叨叨,却没人回应。
又折回山上去,将梅树扯起来,包在了衣服里:“山下暖和,带回去兴许能活。”
毕竟,庄府本身有一个山林,多的是树木植育人才。
小厮回到木屋里,跟秋夫子解释了下自家少爷的行径:“秋夫子,少爷性子莽撞,没有跟你商量,就想着将梅树苗子扯出来带回府中伺候,免得你东奔西走糟蹋路程。还请秋夫子多多担待,少爷他从小……”
“还不走,干嘛呢!”
竹屋外头,庄二少爷皱着眉头吆喝着,催促自家小厮,最后瞥了一眼竹屋,哼了一声下了山去。
第二日照常去书房上课,却没有见到秋夫子的人。
庄二少爷心里乐呵,总算逮到这人的小辫子了,兴冲冲跑到书房去找庄万耘说。
不料庄万耘在庄二少爷话里摸到了头绪:“是你把秋夫子给气着了?”
“哪有,我明明是好心帮他。不领情就算了,还冷着个脸,谁一定要他教了,哼!”
“你这小子,懂不懂尊师重道的理儿!秋夫子暂住于南徵山上,你便给我去把她请回府上来!”
庄二少爷刚想反驳,就看到自家老爹举起了祖传算盘要砸过来,“不请回来就把这个月的账给我算清楚了!”
“请!请还不行吗!”
庄二少爷有感于算账的恐惧,不情不愿的带着马车去了南徵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