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、40(1 / 2)

漩涡 刘小寐 2389 字 2022-07-27

那晚到最后,白露哭得脑袋疼,眼睛更是肿得像金鱼,程用冰袋帮她敷了好久。等他去洗澡脱下衣服时,看到胸口多处隐隐青痕,抬手按了按,有微微痛意,不禁苦笑,虽然力道有限,架不住数量多,滴水石穿。

抬头看着镜中的人,熟悉的轮廓,眼里却多了一丝不太熟悉的东西。

多年以来,他早习惯了用理性去考虑决定任何事,似乎只有遇到她的时候,那些几乎退化了的情绪功能才渐渐复苏,才会感情用事。没想到修炼了多年的钢筋铁骨,竟被这一滴一滴的小露珠给打穿了。

回到卧室后,已经入睡的人还一下下地抽搭着,仿佛梦中仍不忘控诉她的委屈和他的罪状。他抚摸她的脸,亲吻下她的头发,然后躺下把她揽进怀里,也不在意她能否听见,自语般轻声说:“过几天带你去见个人。”

白露没想到,程带她去的地方会是疗养院。

疗养院坐落于城市另一端,也是沿海,风景好的没话说,关键是海边温润气候适合病人和老年人调养身体。看到门口牌子上的“启程”字样,她问:“这是你们公司投资建的?”

“嗯。”程这一路上沉默的很,下了车更是一脸严肃,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,她对这种手拉手的行为很无语,好像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,只要他一不留神,她就会走丢,或者被坏人拐跑。

疗养院内部设施齐全,整洁干净,一栋栋小楼之间是绿油油的草坪,草坪上穿插数条卵石小径,有三三两两的老人漫步其中。路边随处可见花坛,以及一两株高大的缀满果实的柿子树。沿途遇到不少工作人员,都恭敬地跟程打招呼。

穿过一个个半封闭的区域,最终走进一个单独院落。

这里格外静谧,如同一个不被打扰的小天地。

一进门就看到一位老夫人,坐在花坛边一把椅子里,只留一个后背,半白的卷发,身上鲜艳的衣着跟花坛里的花儿争相斗艳。

旁边护士闻声抬头,轻声提醒:“快看谁来了?”

老人缓缓地回头,一张脸保养极佳,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,只是——她的视线掠过程,落到白露脸上,忽地裂开嘴笑了,是那种小孩子一样的笑,天真无邪,只是似乎——缺了些内容。

“阿尔茨海默氏症,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。”程低声解释。

白露心里一震。

他松了她的手,走上前,在老人膝前半蹲下,拉起她的手说:“妈,我来看您了。”

程母哦了一声,抬手指着他身后,缓缓开口:“那个姐姐,漂亮。”

程起身,回过头,眼里似有期待。

白露走过去,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,稍正式地说了句:“你好。”

程母旁边支着一张小圆桌,摆着一大盘各色小点心,她随手拿起一块紫薯糕递过来,“给你吃。”

白露双手接过,笑着说:“谢谢。”

见老人眼中满是殷切期待,她送到嘴边,咬了口,松软可口,下咽到喉咙处却忽然发涩,她硬咽了下去,程对护士说:“麻烦拿瓶水。”

护士利落地进屋拿了水,程拧开瓶盖,白露已经吃完一整块,粉末呛进气管,噎得脸有点红,程母却拍起了手,“厉害。”

程把水送到她嘴边,她就着他的手连灌几大口,他提醒:“慢点儿。”

拍拍她后背,见她终于疏通了一脸释然的样子,他无奈道,“傻,吃那么急干嘛?”用指头抹去她唇边的一点紫色粉末。

小书亭

程母视线一直停留在白露脸上,好奇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彩。

程问:“喜欢这个‘姐姐’么?”

程母用力点头,“她有这个。”说着手指戳过来,有点没轻没重,但让白露脸僵住的却是意识到她指的位置。

又是梨涡,他们这一家人……

程明了她的心思,低声解释:“我妈什么都不记得了,只是单纯喜欢这个。”

这么一说又让人无端地心酸。

程母并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各异,一回身嗖地从花坛揪了一朵,讨好地递过来:“这个给你。”

白露接过,再次道谢。

程母见她好像挺开心的样子,也笑起来,拉起她的手就往自己屋里领。

白露一进门,不由暗暗诧异,房间很大,布置得五彩斑斓,简直像是个儿童房。

护士笑着解释,“阿姨喜欢鲜艳的东西。”

白露不由回头,程并没跟进来,而是坐在母亲那把椅子上,看着花坛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程母献宝一样把她拉到占据一面墙的收纳柜前,上面摆满各种小玩意,共同特点是色彩饱和度极高。白露配合地问:“这些都是你的?”

程母乐得点头。

白露轻轻地说:“你真幸福。”然后拿起一种毛茸茸的小黄鸭,“好可爱。”

程母立即问:“你要吗?”

白露一愣,随即笑着摇摇头放回去。

伴在一旁的护士也笑着说:“你们还真挺投缘,阿姨从来不肯给别人东西的,以前还为了这个跟人打过架呢……”

老人家被人揭了短,立即回手打了她一下,白露一愣,护士却早习惯了这样,笑笑表示没什么。

角落里还有一只大书柜,里面一排排故事书,程母拿了一本让她念,白露从善如流,两人对坐在彩色软椅上,程母似懂非懂地听着,表情却无比专注。

读着读着,白露就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一抬头,不知何时进屋的男人正坐在窗边沙发上,视线飘向别处,只见侧脸,嘴角微抿,眉头舒展,看不出情绪。

但她知道,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表情,内心越是暗流汹涌。

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,程晚上还有重要应酬,他也怕白露身体吃不消,拉起白露的手对母亲说:“妈,我们该走了,改天再来看您。”

程母明显不愿意,脸色变了变,刚要开口,看了眼儿子嘴巴又抿上。

这个抿嘴的动作跟程很像。

然后就见她一低头,从手腕撸下一只玉镯子,不由分说地塞到白露手里。

白露不禁一愣,她知道这种东西意义非凡,而且考虑到老人的精神状况,更是不能要,可又不敢往回推怕摔坏了,用手小心拿着,求助地看向程。

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释然,“收着吧。”

白露还在迟疑,他拿起玉镯执起她右手,利索地套上手腕。

老人本来瘪着嘴闹情绪,这会儿忽然说,“亲亲。”

俩人皆是一惊。

“电视里都这样。”

白露无语,那个,是戴戒指好吧。

程却极其配合地托起她的手亲了下她手背。接着就听老人呵呵笑起来,还有鼓掌声,声音有点大,原来护士也笑眯眯地加入其中。

身边男人一脸坦然,白露脸颊微微发热。

临走前,程对母亲说,“妈,她叫白露,要记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