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4章 兄姐婚嫁(2 / 2)

盼回眸 招摇之 4843 字 2022-06-23

“卢王妃在宫里很得娘娘欢喜,我担心阿娘,我们不去金市,阿兄,我们回尼院,好不好?”张曦仰着面望向大兄。

张昕迟疑了一下,看出张曦眼中的担心,点了点头。

看了张曦几个傅姆乳母离得远远的,而张曦说话的声音,并不大,她们应该没有听到,此刻倒庆幸,他这两年不喜欢身边围着年纪大的仆妇了。

张昕伸手招了几名傅姆乳母近前来,“你们先去外面候着,我落了个印章在尼院,要回去取了来。”要是旁的东西,她们可以代劳去取,但个人的印章,轻易不假手旁人。

何氏胡月几人忙应声唯。

张昕又抱起张曦,“我带着阿妹一起去。”也不等她们回应,抱着张曦就往尼院的方向走。

何氏胡月等人,倒有些面面相觑。

还是胡月笑道:“郎君和小娘子兄妹感情好,这是好事。”

张曦他们抵达尼院外面时,卢馨儿一行人刚进门不久。

院子里正在进行着一番客套的寒暄。

张昕没有进院,而是往左侧走,找了一个靠着禅房的角落,然后把张曦放了下来,认真叮嘱,“不要出声。”

张曦刚点头,又听张昕严肃道:“记着,你以后少进宫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张曦应得很爽快,瞧着大兄这模样,估计在那一辈子里,她在宫里长大,成了大兄的心结,所以每次见面,才会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。

只见院子里传来卢馨儿的笑声,“法师确定,要在这院子里和我说话。”

华令仪怔愣了一下,第一次被人称法师,她很不习惯,淡淡回道:“就在院子里。”起居室是她个人平日的起卧之所。

面前的人,与她并不是一路人,她不愿意把人带进屋。

“不愿意去你的起居室,可以去其他空屋子,有些话,我们自己知道就行,还真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,是不是?”卢馨儿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衣摆。

她当然看出华令仪对她的抵触。

但她并不在意。

于她来说,只要目的达成,那些冷脸、那些热讽,她还真不放在心上。

“请吧。”

华令仪在前引路,把人领去了她常念经的禅房,“你随意坐。”说完,华令仪自己先坐了下来,然后又道:“这里没旁人,有位阿妪在外面守着,你有事可以直接说。”

“你倒也是个爽快人。”

卢馨儿赞赏了一句,“不过开始前,我想说一件王府里近来发生的事。”

说完,不等华令仪回应,就直言道:“前些日子,本王妃刚把府上一名怀了身孕的美人扔进了火堆里。”

“十七岁的年华,含苞待放,风姿绰绰,也甚得大王喜欢,大王听说她死了,哭了一场,掉了两滴泪,伤心了三个晚上,然后,大王照旧睡觉用食赏美人。”

“昨日和大王说起,虞美人的家人找上门来,你猜大王怎么说?”卢馨儿停顿了一下,目光望向华令仪,带着询问。

“你的家事,贫尼没兴趣。”

“可本王妃就想找人倾诉一下。”顿了顿,卢馨儿又接着道:“大王反问我,虞美人是谁?”说着,竟是哈哈大笑起来。

华令仪瞧着笑得疯癫的卢馨儿,冷冷道:“你要是只想和贫尼炫耀你处理家事的能力,贫尼没兴趣听,你可以走了。”

卢馨儿几乎一下子就收敛住情绪,止住了笑,“你果然是个心急的,我好不容易找个人说话,你总得让我把故事说完,是不?”

“她父母找上王府,想替女儿讨回公道,说实话,本王妃事情很多,还真不屑和他们那些庶族打交道,偏他们敬酒不吃要吃罚酒,竟跑到洛京府去告状,最后,一家子以诬告宗室的罪名,挨了一百板子,发配西域边境为奴,家产充公。”

“还没有上路,老父老母就死去。”

说到这,卢馨儿似忽然想起,拍手附掌哦了一声,“忘记交待一下背景,虽然那个虞美人入府为妾,但后来一查,还真是出身良家,家里颇有田产,父母也是个疼惜儿女的,偏偏这虞美人自负容貌,一直想攀高枝,就攀到我们府上。”

“你说,她要是在家里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,或是她父母够识时务,哪里会落得个老父老母早亡,兄弟子侄发配边疆为奴的地步,是不是?”

华令仪突然大喝一声,“卢馨儿,你够了。”

卢馨儿自是看出华令仪的激动,但她的语气,反而更加平淡,“怎么,你觉得我在借这个美人的事嘲讽你,说实话,还真不是。”

“跟着六娘,我也能唤你一声堂姑。”

“纵然你不接受,但我范阳卢家好歹是名门大族,你也出身士族贵女,我们俩一样的出身,我要是用一个侍妾庶妾来侮辱你,那也是侮辱我自己。”

“牙尖嘴利。”华令仪冷哼道。

“好,你不喜欢听这个,我再和你说另外一个故事……”

华令仪直接打断了卢馨儿的话,直言道:“你不用说了,除非我死,要不然,我不会答应杨家女进门。”

“你还真别说,你要真死了,杨大娘或许早就嫁进门了。”

卢馨儿似一点儿也没觉得她这话,有什么不妥,又接着道:“婚姻自来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要是你死了,尚书令一人就能决定你家七郎的婚事,照着如今尚书令与太后的关系,日则同行同坐,夜则同息同止。”

“对太后来说,让尚书令答应,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。”

一听这话,华令仪心头翻江倒海,接着一股血腥涌上喉咙,“滚,你给我滚,既然张婴能答应,你还来我这儿干嘛,还来我这里做什么。”

“父母之命,不是还有个母……”

话音一落,卢馨儿就感觉自己被大力拉了一把,一转身,竟看到七郎张昕黑沉沉的脸,“你给我走,告诉杨家人,我不会娶杨家大娘子。”说着,见卢馨儿不走,还朝阿娘的方向喊了一声,“量力而行。”

竟伸手直接把卢馨儿提出尼院外,那个华六娘早吓得退出了院子。

张昕拉住急跑到门口的小妹张曦,哐当一声,把尼院的大门阖上。

然后抱起小妹张曦急匆匆地去禅房看阿娘。

“阿娘。”

“阿娘。”

张昕张曦兄妹俩一进门,忙喊了一声,瞧着蒲团前有一口血,阿娘的的嘴还有血渍,顿时都急得不行。

张曦挣扎着下地,小跑到阿娘面前,“阿娘,您别听卢王妃胡说,阿兄的婚事,只要您不答应,阿耶绝对不会答应的,所以您一定要活着。”

张昕屈膝跪了下来,“阿娘,我答应您,不娶杨家女,你别生气了,气坏自己的身体,倒不值得。”

华令仪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,尤其三岁的女儿,急得怕得好似顿失所依,眼眶不由微湿,伸手把小女儿抱入怀里,“放心,阿娘会活着。”

真要寻死,就不是这个时候。

华家倒的时候,她没有寻死,那么现在,将来,她都不会寻死。

因为吐了一口血,张昕不放心,带着田疾医过来给阿娘诊脉,田疾医只说是气血攻心,好好修养就是了,没什么大碍。

张昕才放心。

经此一事,张昕要离开洛京的坚定信念,产生了动摇,他留在洛京,可以护着阿娘和阿妹,要是离开,再发生这样的事,谁来护着阿娘和阿妹。

寄希望于阿耶,要是从前,张昕不会有丝毫犹豫。

但如今,想着卢王妃那句,日则同行同坐,夜则同息同止。

张昕却不敢放心了。

——*——*——

之后,卢王妃没有再来过。

这件事,如同风过无痕,再无人提起。

很快到了九月十二,张曦的三岁生日这一天。

因早就说了,不办宴生日宴,除了相熟的几个送了礼物外,张昕领着张曦去长秋寺烧了柱香,然后到惠慈坊给各房长辈行礼磕头,就回了瑶光寺陪阿娘用午食。

俩人一进院门,就见到站在院子中间的阿耶。

“阿耶。”兄妹俩同时喊了一声。

“回来了。”张婴笑了笑,朝着小女儿走过去,蹲下身,伸手欲要抱起她,却见小女儿忙地躲到长子张昕身后。

张婴顿时愣了一下,却听小女儿说道:“儿已经满三岁了,不需要让人抱了。”

“好,三岁了。”张婴摩挲了一下小女儿的头顶,然后站起身,望着面前和他齐身的长子,皱了下眉头,“你最近在忙什么,见天不见你着家。”

“你后天就给我去秘书监报到。”

“我不去。”

“不去也得去,文书我已经给你办妥了。”

张昕一听,急得红着脖子吼了一声,“那您就自个儿去,我早说了,我不进秘书监。”

张婴顿时气结,“那你说,你要干嘛,你都十六岁的人了,你还以为你小呀,整天到处瞎混,要么你后天就去秘书监报到,要么就让你阿娘给你寻门亲事,你给我早些成亲。”

“我不娶杨家女。”

“谁让娶杨家女了?”张婴一脸惊愕。

“除了……”张昕心中有怨气,脱口就要说出来,却让发现端倪的张曦打断了张昕的话。

“阿耶,我的生日礼物了。”

张婴愣了一下,望向小女儿的语气,倒是缓和许多,“都放在家里,你见了一定会喜欢,稍后阿耶带你一起回家。”

很明显,卢馨儿过来,是听了杨太后吩咐,是杨太后的行为,与阿耶无关。

因听到儿女的说话声,华令仪从禅室走了出来。

“阿华。”张婴牵着小女儿,走了过去。

华令仪神情冷淡地点了点头,然后吩咐慎妪把素斋摆到起居室里。

食不言,寝不语,之后,再没有人说话。

气氛压抑,使得张曦很是难受。

形同陌路,大约也不过如此。

张曦在想着,以后是不是都不要再过生日了,这样阿娘或是阿耶,就不用勉强待在一起用食。

众人的规矩极好,一案一食,食匙与餐盆,都没有发出任何碰撞的声响,唯有张曦,偶尔似发泄心中的不满,发出来的叮当声响,引得华令仪连连侧目。

用食完毕,仆从上前来撤了食案,端水漱口,又盥洗了手。

一切都静默无声。

直至仆妇退下,张婴才开口道:“阿华,你劝劝阿苟,让他后日去秘书监报到,先从秘书郎做起,在里面待两年,我再给他调其他岗位。”

“不必了,年后就让他去凉州。”

华令仪直接拒绝,然后又道:“前些日子,凉王妃已经给我来信,列了凉州和秦郡两地一些适龄的名门淑女,我相中了武威贾氏的十七娘,年十四,待字闺中,其祖父三代皆是凉王府幕僚,母族为秦郡杜氏。”

听了这话,张婴的眉头皱成一团,望了眼下首的一儿一女,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,对着张昕和张曦道:“你们兄妹俩先出去,阿耶和阿娘有话要说。”

“事关我的婚事,我想留下来……”

“出去。”张婴疾声喝斥道,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。

张昕看了阿娘一眼,瞧着阿娘点头,才抱起张曦出了起居室。

哗啦一声,大门让张婴起身拉起,隔断了外面与屋子里的一切,张婴甚至没来得及坐回座榻上,就急着开了口,“阿华,我就想不明白了,我们就阿苟一个儿子,你怎么非得让他去凉州,离得天远地远,一年到头见不到一次面。”

“我们让他承欢膝下,长在跟前,不好吗?”张婴满眼质问。

“没有为什么,阿苟想去就让他去。”

“没有你这么纵着孩子的,再说了,你以前不都对孩子挺严的,怎么大了,你反而惯纵起来了。”张婴实在是想不明白。

“让阿苟去凉州一事,我坚持。”

“要是你没有合理的理由,我不同意。”事关儿子,张婴寸步不让。

“好,你要理由是吧。”华令仪情绪忽地有些激动,“那就说说阿莹的事,我千挑万选,好好的一个儿妇,就这么没了,你们谁能赔我一个。”

“我担心,只要我儿在京一日,只要我不选杨家女为儿妇,我儿将一直无妇。”

“张婴,你说说,这个理由足够吗?”

“我再说一次,只要有我在一日,我儿不娶杨家女。”

杨家女,杨家女……

这是他进寺后,第二次听妻儿提及,张婴伸手掐了掐眉头,“你能跟我说说,到底怎么回事,谁说要让阿苟娶杨家女了,我不是答应了你,阿苟的亲事,让你来定。”他一直坚持,儿妇要与阿家相合,不然,容易家宅不宁。

所以,他只插手挑女婿,从来没插手选儿妇。

“你不知道?”这回轮到华令仪诧异。

张婴现在还是一头雾水,“我该知道什么呀?是杨家派人来过,还是宫里?”

“是宫里,来的是卢王妃,来给七郎和杨家那位大娘子说媒。”华令仪微微垂下了头,自卢馨儿来过后,她一直以为,他和外面的人一起算计她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张婴有气无力地回了句,“这些你不用理会,我还是那句话,你有了合适的人选,告诉我一声。”

说完,转身往外走去,只是走到门口,拉门的手,顿了一下,“阿眸我今天先带她回去,明日再给你送来,你帮忙劝劝阿苟,让他后日去报到。”

“他又不是立即走。”张婴说完,又道:“去不去凉州的事,以后再说,先让他做点事情,总不能让他像现在这样,整日无所事事的。”

华令仪沉了一会儿,才答应,“好,我劝劝他。”

得了这话,张婴伸手拉开门闸,穿上丝履,出了屋子。

瞧着院中绷紧着脸,神态都有几分相似的儿女,笑了笑,“没事了。”然后走至张曦面前,“走,跟阿耶一起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