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芾只身到了府门外,昏黄幽暗里,书生垂头丧气,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青丝,跟下午所见完全是两个样。
看着叶芾走出来,书生更加激动,可口中咒骂的话语却是无法出口了:“呵呵……”
书生转而发笑:“我早该知道的,这世道永远官官相护,那有什么青天正义存在。是我傻,是我痴。是我颠,是我疯!”
“你怎么了?”
书生晃了晃身子,抬起头望着叶芾,眼里散发幽幽的光,淡墨绝望的气息弥漫全身:“我以为钦差大臣总是代表着皇帝陛下的意志,能够惩强除恶,还民良善。我错了……”
金若则从后面走了出来,对着叶芾提醒着。“丞相,大可不必跟他废话。”
叶芾眉头微皱:“莫非金郡守觉得,本相在废话?”
“下官不敢。”金若则站在一边没说话了。
书生见状,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,猛地刺进右腹里,顿时有鲜血流出来。
叶芾惊异,扶着书生摇摇欲坠的身子。
“你这是作甚?”
“丞相……你是余武陵啊。呵呵,若你还存有怀民之心,就走到边郡看一看,走到安英山那边看看!”书生肚腹汩汩流着血,看向了一边的金若则,轻蔑笑着,“金郡守,记住了,我的血,是流在你的阴德上的。”
渐渐的,书生气息微弱,昏迷过去。
这时候大夫也被带来了,一群人将书生抬到屋里救治。
叶芾抬起手,看到满手的血污,再看看饭厅冷掉的饭食,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,在倒腾翻涌。
“丞相,先净手吧。”金若则让下人端了洗漱用具来。
叶芾木然的接受了一切。
“金郡守,安城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。可是,也有许多我还没有看见的恶疾。”
“丞相是想?”
“明日我会去安英山一趟,书生的命,还请你多多费心了。”
“是。”
带着几个人,叶芾出了府。
媛儿从一旁走出来,依偎在金若则怀中,清浅着声音问道:“丞相操的心。未免太多了吧。”
“随他去吧。”金若则淡淡笑着,走到一旁兀自饮茶。
府上侍卫走过来禀告着:“丞相在外头的一处凉亭坐着,什么也没做。”
“嗯。那书生,是怎么回事?”
“属下还在调查……”
金若则翻了翻杯盖,轻轻将热茶合上,端到侍卫头上缓缓倾倒下去:“其他的都不重要,只需要保住他的命即可,明白了吗?”
侍卫被烫得疼来呲牙咧嘴,却不敢吭声,咬着牙说:“属下知道了。”
“明日丞相要去安英山,知道怎么做吗?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金若则轻哼一声,手中杯子落地,“砰!”的一声炸了满地水渍。茶香四溢。
“传说中的云雾茶,也不是那么好喝么。”
第二天的上午,叶芾在金若则准备的书房里翻阅了汝郡近年来的账册与文书,包括一直以来上行下达的政令与效益分析。
所有的一切金若则都完成得很好,甚至于超出了六部对各郡县要求的指标。
这样的汝郡,还真有对禹京造成威胁的资本。
叶芾淡然看完最后一本,起身活动了筋骨。
金若则从门外走进来,手中提拎着一串钥匙。
“金郡守这是?”
“想请丞相去往另一所居处。”
“喔?金郡守要赶我走?”
“下官怎敢。丞相到了就知道了。”
两辆马车早已在府门外备好,叶芾被带领着去到了另一处宅院。
碧瓦飞甍,朱红色的大门上两个雄狮门口威武不凡,铜环上渡了灿灿黄彩,下人去叩了门。
“丞相请进。”
叶芾踱步进了院落,是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。
布局井然,修饰幽雅。
“丞相可知道这是何人所居?”
“还请金郡守解惑。”
“景阳王。”
叶芾眉眼微闪:“景阳王怎么会在安城有宅子?”
“丞相有所不知。整个汝郡原本是景阳王做为太子时的封地,西边就紧邻着禹京城,而东面是泯淄郡。”
“好山好水,好地段。”叶芾深知禹国太子是个多么尊贵的称号,能够在盛宠时得到汝郡作为封地,想必是君子昀应有的待遇。
“所以,金郡守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?”
“虽说景阳王被废后也失去了汝郡封地,但先皇包括当今圣上却一直将汝郡保留,甚至许多恩惠沿用了下来。是以汝郡一直奉景阳王为主,而景阳王也对汝郡甚是亲厚。”
“怎么个亲厚法?”
“听闻景阳王调派了兵马到各郡除暴安良,剿杀匪寇,而这先行的第一站便是在汝郡。想必丞相对城外有贼寇有所耳闻,但丞相不必担心,不日便有京城来的将军协助安城官兵去平荡安英山了。”
“嗯。”叶芾点了点头。
金若则将手上钥匙交到叶芾手上:“下官前些日子收到了景阳王来的信,让我好生照顾丞相,这座宅子也予您居住。”
叶芾手上平稳的接了钥匙,心里却在动荡了。
透露自己行踪的人是景阳王?而汝郡的这些个政令,莫非也是他的授意?
叶芾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与君子昀敌对,可刚在泯淄郡缓和的关系,怎的突然就要变换了?
“金郡守,我想知道,现今汝郡的最高主人,是谁?”
金若则淡淡笑了,儒雅的模样像个老派书生:“现今,当然是丞相了。”
呵呵。
叶芾在心里腹诽着。
“既然金郡守这样说了,我自然不能闲着,还请金郡守派一辆车马给我。”
“丞相还是要去安英山?”
“怎么,金郡守怕我有去无回?”
“丞相福大命大,自然是会平安归来的。”
叶芾听惯了客套话,也不想再多说,环顾了冷清的四周,吩咐着:“还要劳烦金郡守派个会做饭的厨子来,我笨手笨脚的,若府上没个烧火做饭的,可就没有福大命大的说法了。”
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