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芾回过神,望向门处,入眼是一位素雅女子,头发用布绳束在身后,一袭暗色带红的绸布衣衫。
见到叶芾,女子淡淡笑了,拿出手中的纸张给她看。
叶芾扫过去,大略看过。
上头交代了眼前女子便是秋夫子,一直以来担任村里头的夫子,近日感染疟伤了嗓子。
听人念叨了两天的秋夫子竟然是个女人,叶芾颇为新奇。
“你嗓子有看大夫吗?”
秋夫子点了点头,引着叶芾走到里间。
不大的屋里摆放有整齐的桌椅。
长条形的,八张桌子。
叶芾接过秋夫子拿过来的书翻了翻,是《启蒙文义》。
“放心吧秋夫子,对付小孩子我还是有一套的。”叶芾对面前温雅文静的女子笑着。
秋夫子,原来是个清冷文雅的女子,年龄应该比叶芾大些,眉目间带着淡淡笑意,还有几分苍凉。
对,是苍凉。
叶芾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,往下一看不免讶异。
在秋夫子的脚上,衣摆下连着一根细细的铁链。
不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。
叶芾皱了皱眉,没有声张。
有人敲门,叶芾过去打开,是一个小孩儿,斜挎了个布口袋,里头装了本书。
小孩儿看见陌生人不免愣了愣,但看到后头的秋夫子,展颜脆生生叫着:“夫子早上好!”
秋夫子笑着点了点头。
孩子们陆陆续续到了,八张长桌子坐了大约三十个孩子,静寂的木屋里有了满堂生气。
叶芾笑着走到众人面前,轻启声音:“你们夫子嗓子不舒服,我来给你们上两天课喔。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提醒我。”
孩子们看到秋夫子也挨着他们坐下了,也就相信了叶芾。
人到齐后,叶芾敲了敲一旁的小铜铃,正式上课了。
先是领着小孩儿们把前两天学过的读了一遍。
叶芾声音似晴后初雪,带着清越,孩子们摇头晃脑,读得不亦乐乎。
叶芾咳了咳,就有秋夫子拿过一杯温水递到手边。
叶芾微怔,接过水喝了,点头笑了笑。
接着是学新内容。
“燕与雁。”叶芾清了清嗓子,用手比划着,“前面一个呢是燕子,春天会在田野里飞的,尾巴很像剪刀。后面是大雁,冬天会到南方去活动哩,叫大雁南归。”
一个小萝卜头皱着眉头问着:“为嘛我昨天也看到了大雁,正在山头扑棱扑棱飞呢!”
叶芾笑了笑:“那是因为,我们这儿就是南方啊。如果走在北境,现在已经在下雪,鸟雀儿都藏起来了呢。”
“雪!”一群孩子登时就激动了。
“前些年我也见过,就在山那边,青翠上有薄薄的一层!”
“嗯,那谁知道雪字怎么写?”
“我!”小萝卜头举起了手,在叶芾笑意下在自己本子上写了歪歪扭扭的“雪”字。
“嗯,写得很对!”叶芾走到了另一边去,又问着,“雪会化成什么呢?”
“水!”
“气!”
“咦,到底是水还是气呢?”
小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争个不停。
叶芾笑了笑:“其实,雪是由天上的水凝结成了冰花儿落下来的,所以它在遇热后又变成了水。那为什么会有人说它变成了看不见的气呢?那是因为,小水珠非常小的话,就成了水汽,就像我们家中烧水的蒸汽,还有泉水会冒烟一样。”
……
约莫午时,叶芾的课也讲完了,孩子们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回家去了。
嘘嘘在门外走进来叫叶芾:“头儿让我们接你回去呢。”
叶芾看了看秋夫子,对嘘嘘笑了笑:“我饿了,想在秋夫子家吃饭。”
讲了半天课,叶芾声音有些哑,清了清嗓子,再喝了温水润了润:“教书果然是个累人的活儿。”
嘘嘘无奈,又在门外坐着等叶芾。
秋夫子从容去厨房做午饭,熟了之后又炒菜。
家中布局简单,叶芾到碗柜旁只看见三两个碗,刚好够她和嘘嘘一起吃。
叶芾将碗洗了洗,拉上嘘嘘一起准备吃饭。
秋夫子不能说话,叶芾也静默无言,剩下个嘘嘘满身不自在,快速刨了两口饭就出门了。
叶芾淡淡笑了笑:“嘘嘘人挺好的,我在寨子上常受他照顾。”
秋夫子吃过了,从一旁拿过本子,一支软笔迅速写着:你是被他们强迫来的?
“不是啊,我来是有好处的。”
那你是被抓到寨子上去的?
“算是吧,不过我认识他们三当家的,现在就当在那儿作客了。”
秋夫子似是放了心,放下笔没有再多言语。
叶芾吃过饭后,就和嘘嘘一同离开了。
到了山脚下,一众人正眼巴巴望着叶芾,活像求菩萨似的。
“咋了?我今天很好看啊?”烈阳下,叶芾笑得灿烂。
“秋夫子没为难你吧?”
“哪能啊,秋夫子人可好了。”
“咳咳!”
“咳咳!”
……
莫名的在叶芾说完那句话后一群人成了肺痨鬼咳嗽起来,唯有庄骁岭黑着个脸:“真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嗯。”庄骁岭淡淡应了一声,转身上山去了。
兄弟们也都扛起家伙跟着上山,回到寨子里开饭。
叶芾和嘘嘘是吃过了的,就坐在外头看热闹似的晒太阳打盹儿。
毕竟午休是古文化一大讲究。
“大兄弟,午休是什么?”
“就是休息。”
“有什么用吗?”
“使上午和下午的阴阳顺利交接,人体气血调合,经脉畅通无阻。”
“喔!”听说是个好东西,嘘嘘赶紧闭上眼享受一把。
暖暖的太阳透过树叶照到寨子上,众人午饭后也都回到房间里打个盹儿。
叶芾睡得差不多了就起来了,到四处转了转,看到庄骁岭一个人在往山顶上去。
叶芾轻着步子跟了上去。
到了山顶上,断崖边上,庄骁岭迎风而立,遗世独立般,脸上是少有的严肃与怅然。
叶芾看够了,刚要转身下山就被叫住:“偷偷跟着我作甚?”
“你都发现了我,还叫偷偷跟着?”
庄骁岭淡淡一笑,掀了袍子席地而坐:“过来,陪我说说话。”
叶芾斜了斜眼,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但看庄二爷认真的模样,还是走过去坐下。
山顶上视野颇好,能够看到北面的安城,规划严整。西面,西面是一派破落与萧索,依稀里,叶芾看到了秋夫子的小木屋。
“那是你们每天都去的村子?”
庄骁岭点了点头:“它叫半崖村,约有两百户人家,五六百号人。”
听到名字,叶芾眼睛闪了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