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英山,寨子上。
嘘嘘和秋夫子在厨房忙活了一天,做了桌大菜,当做年夜饭。
“来来来,今晚可以喝酒。”叶芾从酒窖里带了几大坛子出来,在炉子上温过后给众人满上,暗戳戳的给自己也续了一杯。
众人吃吃喝喝,聊得不亦乐乎。
“一晃,我都离开京城半年多了。”
“大兄弟,京城好玩儿吗?”
叶芾努了努嘴:“还行吧,就人再多点,姑娘再漂亮点,房子再高点儿。但跟山上肯定不一样,这儿有趣多了。”
“真的吗?”
“那当然。”
……
庄骁岭嘴角微勾,在一旁听着两人唠嗑,等到众人微醺,一个一个把他们拖进了各自房里盖上被子。
秋夫子没喝几口,算是众人中最清醒的,走到庄骁岭面前:“我来照顾吧。”
“谢谢老师,你还是先去洗漱休息吧。”
熟稔的称呼经年隔世后仍旧带着昔时味道,两个人都有些感慨。
庄骁岭在原地木了片刻,扛起嘘嘘走进了木屋,复又出来将叶芾抱了进去。
“还要多谢秋夫子说话,让她留了下来。”
“她的身份……”
“与我而言,不重要。”庄骁岭从屋中拿出一个云锦福袋,递到秋夫子面前,“老师,新年快乐。”
秋夫子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,伸手接过福袋来,手指磨砺着上头绣着的白梅。
许多年前,二人也在一起过节,得知秋夫子喜欢梅花,庄骁岭会在清晨折一枝来送过去。
“山上的梅花傲霜斗雪,风骨嶙峋,开出一朵花儿来已是不易,我不忍心再折了。”
庄骁岭说完就进了小木屋,轻轻关上了门。
秋夫子立在外头,听着满庭萧寂,嘴角勾起惨淡的笑来。
“你不愿折梅花了,却还囚禁着我。”
年后风平浪静,山上时光悠然,春色渐好,山花烂漫。
某一天,庄骁岭正在坝子边上赏花儿,一簇簇黄色的小花儿攀附在翠竹上,好不活泼可爱。
有在山下打探的兄弟匆忙回到寨子里报告:“头儿,我瞧见好多官兵,把安英山给围起来了!”
“敢惹我,兄弟们扛起家伙来!”
叶芾听到动静,出了木屋正看到众人磨刀霍霍,气势汹汹地要往山下走。
“怎么了?”
“金若则那老滑头,居然敢派兵围了大爷我的地盘,势必要给他个教训!呵呵,他要是敢来剿匪,老子就敢上他家去赖着吃喝不走,反正安英山的兄弟多得是,一人一顿能吃他个好几年呢!”
叶芾闻言皱眉,显然是对庄骁岭的嚣张感到怀疑。
山匪贼寇多喜欢说大话,像这样没头没脑,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,叶芾是断然不信的。
“怎么,你不信?”似乎是看穿了叶芾心中所想,庄骁岭嘴角勾起,衣衫不整的往前走了走,故作潇洒,“放心吧,兄弟们什么阵仗没见过,不会有事的。”
“你先别冲动。”叶芾凝着眉头思索着,“如果仅仅是金若则,不足畏惧,但若是景阳王的兵马呢?”
庄骁岭和众人闻言一怔:“什么意思?”
“还记得那个让你们在山下劫杀我的女人吗?”
庄骁岭眉眼闪了闪,嘴角微抿:“当然记得。”
“她是……景阳王未过门的妻子,率领了一支军队到安城行剿匪事宜。”
“那我先下去看看,问问金若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。”
叶芾点了点头,留在寨子上等候。
庄骁岭带着人速度的下了山,到了平坦开阔的山谷地界,在那儿观察着,果然看到有士兵驻扎,军人风姿显露,纪律严明。
“嘘嘘,去给金若则带个话,我要见他。”
“嗯。”
一个时辰后,金若则出现在了庄骁岭面前。
庄骁岭步子轻抬,在面前踱着步,语气轻松淡然:“金郡守,派兵在本大爷山脚下住着,是要护卫我的安全吗?”
金若则温雅一笑:“庄二爷说笑了。这兵马并不归我统领,想要‘护卫’你的,另有其人。”
“这么说,你们是铁了心的要跟本大爷对着干?”
金若则笑得了然:“庄二爷明鉴,是朝廷容不得你,不是金某。”
庄骁岭含怒回到了山上。
叶芾知晓情况后分析着:“那支军队约有两千人,如果加上郡上的,实力十倍于我们,不能硬拼。”
“头儿!”留在山下收集消息的人又上来了,“头儿,那群人分成两拨,半数人去了半崖村方向!”
“再去打探!”
“是。”
几天里,众人往返于半崖村和寨子之间,得知那群人在查找一个人。
“画像上的人和小兄弟很像耶……”有人小声说着。
叶芾大概知晓了:“那我去一趟,让他们不要为难村民。”
“你哪儿也不许去。”庄骁岭叫住叶芾,“为今之计,是要怎样保住所有兄弟,不是让你去送死。山下被金若则派人封了,村子里也没有再送粮食医药,他们是想饿死我们,最后不战屈人。”
“他们不敢杀我。”叶芾自信坦荡,看着众人,“我不想因我个人之故让兄弟们受苦受累。”
叶芾下山去了,嘘嘘随行。
“有什么情况,马上回来报告。”
“是的,头儿。”
寨子上的米粮只够两天份儿的了,众人皆知许胜不许败的急迫。庄骁岭盯着寨子边儿上的一簇簇小黄花,擦着心爱的弓箭。
寨子上的人武器不是常规的刀枪剑戟,多数是弹弓加石头,弓加箭,做着埋伏讨巧的营生。
与装备精良、实力雄厚的正规军队作战,谁心里都跳得突突的。
众人收拾东西,做着最后的拼杀准备,秋夫子被安排在屋子里。
庄骁岭走进去:“山顶的水塘边上有个向下行的山洞,里头储备有食物,如果官兵攻上来了,你就去那里避一避,扮作乡间村妇,他们即使发现了也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“你们呢?”
庄骁岭笑了笑:“当然是快意恩仇,杀个痛快!”
庄骁岭走到门边,又转身对着秋夫子跪下了,目光里是虔诚与浓厚炽烈的某种情绪。
“先生,今生我过错太多,愿来世再结为师徒,阿岭应该会是名好学生。”
秋夫子淡淡看着庄骁岭,又目送他离去。
叶芾到达村子里,直奔村头而去,众人见到画像中的人不免激动,簇拥着朝前头走着。
嘘嘘拼命将叶芾护在中间,不让人蹭到伤到她。
“将她交出去我们就会安全了吧?”
众人小声嘀咕着,少数人看向叶芾的眼神又敬又畏。
敬她敢只身赴险,畏她是朝廷要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