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第二天的夜里,十九要等的哥哥们仍旧不见踪迹。
“怎么办?今晚就是你说的食月之夜了。”
十九无奈的撇了撇嘴:“没办法,我去先顶上吧。”
施法的地方在郊外城隍庙前。
十九褪下了暗紫的衣袍,从衣柜中取出一套玄黑的圆领长袍来。披覆在身上可见隐约的月形暗纹。
“这是你们望月教的巫师服吧?”
“嗯。待会儿你就站在我三丈之外,盯着周围的人,不能让他们靠近了我。”
“嗯。”
十九束好了头上的月形玉冠,拿起铜铃往外走了,背后的衣袍上有个象形绣金巫字。
中间一个“工”,两头是俯首交叉纤细的人,像在舞蹈一般。
“工”字的上下两横,谓之沟通天地,是“巫”者拥有的特殊能力。
而两边的人,指的就是手舞足蹈,作法祈运的巫师吧。
叶芾边走边看着少年气宇轩昂的少年,说他有三十六岁,一点儿也不想相信,可那老成沉稳的行事作风,倒有几分年逾不惑的味道。
两人还没有走到法场,就感受到地动山摇,一阵轰隆隆过去后,堪堪稳住了身形。
“是熏城那边,怎么回事?”叶芾看向远处,火光闪耀,还有烟尘冲天,“要去看看吗?”
十九抬头望了望天,已是月上柳梢,干干净净的无半点阴云。
“不了,先去到城隍庙要紧。”
非常天象,必有非常之事发生。
叶芾抹了抹额上涔涔薄汗:“前面有人。”
“嗯,我看到了。”十九将叶芾拉在身后护着,看着一群人朝着他围拢过来。
“贤人,请你给我们个交代!”
“怎么了?”
“昨日你筑基退煞的老张家,刚才地动塌陷下去了,几个做活的工人也死了……”
叶芾在背后听着,疑惑道:是地震?
在偏远地区,天灾的震慑力远远大于**。
而月息贤人显然是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百姓的信任。
但“天命之人”若是没能预测准“天事”,之前建立的信任就会尽数崩塌。
就如同一个求雨之人没能求的雨下来,那这个人会被烧死祭奠“发怒”的龙王河神。
众人簇拥着十九到了老张家,火把照耀下,果然看到成了废墟的屋基。
而被清理出来的几人面目全非,满脸是血。
十九走过去察看。
“确实是死于非命。”
说着,十九从怀中探出几张符纸,食中二指夹着,晃了晃就凭空燃烧起来,飞灰落在几人身体上,算作超度。
“此事我会给你们解释。但现在,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。”
“贤人莫不是想要逃避罪责!”
“罪责?”十九带着疑问重复了二字,清冷无尘的表情将质问的百姓吓得怔怔的。
忽然,天上响起惊雷,狂风大作。
抬头看去,只见皎洁无暇的圆月正被一团乌云逼近。
“是天狗来啦!”
“啊……”
众人也不管向十九要交待了,纷纷逃窜进了家中躲起来。
而十九却是镇定的吩咐了一旁的三五十人:“摆阵,击鼓!”
众人迅速跑到城隍庙前,一字排开十多台打鼓,捞起鼓槌击打起来。
鼓声大,雷声越大!
像一场绝世征战,叶芾目睹着天上与人间的电闪雷鸣。
像是在争抢,又像是在博弈,十九带领的望月教徒不遗余力的布置着,看着月亮被一寸寸蚕食,而巨大的鼓声不绝于耳。
天完全黑下来了,雷声骤然停歇。
此时的城隍庙前一片黑暗,浓稠的像墨一样,泼在夜色里化不开丁点层次。
月亮在亥时开始出现黑雾,渐渐的有虚幻的影子。
“开始了!”
十九身披玄色黑袍,站在先前划好的阵中,嘴里念起古怪咒语。
这应该是月食吧,叶芾在心里想着。
月亮逐渐被掩盖,剩下外圈一层朦胧光环,散发迷离而清冷的光。
“站在自己位置,切勿轻举妄动!”
黑暗里,十九沉声施令。
众人围成了个圆形,分别站了十二个人。
十九在中央位置,举着一柄玉剑。
玉是巫师的信物,就像宝剑和印鉴是道士的法器一样。
叶芾什么也看不见,只听得衣袖在夜空里微微清扬的声音。
忽然,一道闪电劈在了半空中,照亮了寂寥的夜。
也让叶芾看见了阵法中的人。
拉弓引弦一般,浓稠的夜蓄着攻势。
雷隐匿在浓重的云中,在黑压压的天边不断闪出一片惨白的光、红色,蓝色夹杂变幻,没有声响。
软软低沉的滚雷还在天边徘徊,乌云密布中似绵里藏针般,无处宣泄。
一声惊雷后,天色未来得及变化,豆大的雨点就天罗地网般无序落下,很快湿了地面。
借着轰隆隆的几声,闪电霹雳而过,天色急剧变幻,乌云积聚层叠加厚,片刻,雨就那样倾下来,狂风夹杂,生生把雨线吹斜了去。风裹着雨,雨拍着风,排山倒海般一片片雨幕砸在山川翠竹中,青松灌丛上。
立在外头的布幡被淋湿裹在一起,任狂风一并带起飞扬着。
雨水击打着周围的花木,城隍庙屋檐处大股水流重刷而下,飞扬落地,撞击在青石地面,淙淙而不间断。雨下了许久也没停歇的势头。
被雨映照的世界,开始变的亮堂。
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,不一会儿便是云淡风轻,尘埃落定。
而空气也清醒,带着夜的冷。
法阵中的所有人都湿了衣裳,却岿然不动,一直伫立在原地。
十九的脸上布满了水痕,却没有多余表情。
雨势过后,天上的云乌云散了许多,月仿佛有万千之手在抓扯,在撕裂!
风云席卷,百草尽折,城隍庙里的经幢布幡又开始猎猎作响。
原本风平浪静,却见一道光闪过,“嚓!”,雷声滚滚而来。
一声轻轻的呜咽传林叶芾耳中,是阵法里的一人被击中而倒下了。
“他……”叶芾低声惊呼,看向阵中的十九。
而十九也像是知晓似的,却什么也没做,持着剑抵抗什么。
风雷时断时续,不知道在探寻什么。
又一道光闪下来,接连在教徒身上,只见他抽搐了几下,就倒了。
人一个一个倒下,最后阵中只剩下十九了。
而天上的月,开始有了三两分薄影显现。像欲擒故纵的魅。
“你快走,下一道闪电就要劈下来了!”
叶芾朝着十九呼喊。
而里头的玄衣之人充耳不闻,仍旧站在阵法之中。
眼见着利剑般的闪电就要劈下,叶芾毅然冲出了城隍庙闯进了阵法之中!
在进到阵法中时,一束轻柔的光从阵法中升起,弥散的光华也自然照在了叶芾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