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夫估计的君子昀要明早上才醒,可他昏睡至夜半,就幽幽睁开眼,醒了。
出了一身汗后身体清爽了不少,灵台清明,沉重乏力的感觉也去了几分。
撑起身,摸索了床边的衣服套在身上,腹中空无一物,饿得狠了,君子昀打算到厨房里寻点儿吃的。
走到一旁的书桌点燃油灯,恰巧看到上头放置的两封信。
没有署名,纸质为翠绿的,来自关山郡。
君子昀坐在凳子上,凑近油灯,拆开心阅览。
一封是白郡守寄过来的,说派了人护送一批药材过来。
另一封上头细细记载了一个人的起居,从早晨起床到晚上就寝,从言谈到举止。
没有什么异常,恰恰是最不正常的。
信上记录的不是别人,正是此刻住在竹园的另一个人,余武陵。
余武陵平日里没有出行,就呆在书房里。
而君子昀并不会去干扰她的生活,虽在病中,却在察觉某些东西后派了人暗中观察着。
余武陵将之前的衣服全都换成了相同样式的新的,不招人怀疑,却也足够任性。
就像一个得到孪生姐妹衣柜的人,因为极其强烈的个人精神,所以不愿意用她人用过的东西,但同时又要掩盖自己的本性,所以勉为其难用了一样的全新的东西。
三餐的喜好与之前相比变化不大,但不爱甜食不喜肉类了。
之前的她可是最爱各种小甜饼,讨厌各类蔬菜的。
君子昀还将从白府里带出来的一小罐茶叶送了过去,并没有道明原由,而余武陵没有启封食用。
几乎是将床铺被褥都更换了一遭,重新界定了自己的小世界,小圈子。
她还会下厨,精通茶道,会做药膳,会烹制禹京城的特色菜……
几日前她去了后山,见到了守山统领,有过一番交谈。之后就不断有影卫出入她的院子,足够隐秘却又还是留了可循踪迹。
想来是因为君子昀宅院防卫松懈,故而那群人来往肆无忌惮。
她并不是一个人,手里握有一批势力。
如果之前曾格所说的内鬼可以确定人选的话,那君子昀会毫不犹豫的怀疑是他身边的余武陵。
可,现在的这个人,真的和以前一样吗?
种种迹象表明,她,真的不像原来的她。
君子昀揉了揉眉心,还是觉得事情过于离奇。
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呢,还凭空出现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来。
难不成真像神话里写的,是上天怜悯他,带走了一个又送来一个?
君子昀自嘲的笑了笑,什么时候起,自己也变得爱说笑了?
出了竹园,外头是黑黢黢的,夜色如墨,静谧如水。
竹园比之寻常院子更加暗也更冷。
之前因为叶芾在,所以夜里的院子都是灯火通明,就防她偶尔惊醒了害怕。
现下是没有光亮的。
说到黑暗,先前的她也是喜欢的。睡觉要将帐子都放下,把窗帘遮起来,避免第二天睡懒觉晒人眼睛。
如果不是夜里做噩梦惊醒,她是不会害怕黑黢黢的夜的。
一阵风过,手里的油灯倏忽灭了。
黑暗重新包裹整片宅院,恢复为静寂。
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,眼前就是余武陵的宅子了。
君子昀心里想着,如果那人夜里又突然醒了,看到这黑不隆冬的,会不会害怕呢?
脚下加快了步子,朝着余武陵房间走去。
却不料有人影闪过。
君子昀心下一悸,害怕是歹人对房中人不利,刚要赶上去,却在探出头时瞧见余武陵静静站在庭院里,正等着黑衣人似的。
君子昀伏在门边,清楚的看着余武陵与黑衣人交谈。
一主一仆,立场分明。
“咳咳!”君子昀嗓子受了凉,不自觉的咳嗽起来,自然也惊动了院落里谈论的主仆。
正当君子昀掩着唇不知如何避开时,一个清影闪过,毫不费力地夹带着自己离开。
等余武陵和黑衣人走过来时,拐角处空无一人,只有一盏早已熄灭了的油灯。
“公子,我们这什么要暴露自己行踪给他看到?”
“暗地里的东西我都知道了,现在,我想知道一些明里的东西。何况,不让对手知晓你手中有多少筹码,给他准备的时间,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呢?”余武陵笑着,视线投向更深沉的如墨夜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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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怎么了?”池鱼将君子昀放下,安置在宽大凳子上,顺便倒了一杯温水。
饮下递来的温水后,君子昀呼吸平复了许多。
彻底静下来后,池鱼忍不住开始询问:“你也发现她的不对劲了?”
“嗯。”
“要不要交换情报。我可是盯了半个多月了,肯定比你知道得多。”
“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要告诉我更多呢?”
君子昀斜眼笑着,看向池鱼。
“因为,我在破解一个谜题,你可以提供我想要的线索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池鱼不答,提出了另外的问题:“现在府中的这个人,她的真实身份,你知道是谁吗?”
君子昀摇了摇头。
池鱼骄傲的笑着:“本来我也不是很确定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的。直到,我在陆郡守那儿看到了从京城来的钦差大臣。”
“余武陵。”
“没错。我打听了一圈,令人惊奇的是,那个余武陵,在你这儿来了一趟后,行事作风就诡异了起来。原本利落的,变得拖拖踏踏,仿佛在故意寻找什么似的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?”君子昀站起身,为得到的信息而激动不已,伸出手撑在椅子上,呢喃着,“她现在还好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池鱼撇了撇嘴,“我上次见到她是带了师叔的医籍过去,她好像很懂的样子,和陆老头儿在研究如何治疗瘟疫的法子。现在好像是捣鼓出来了,我就过来盯着这头了。”
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池鱼瞥了一眼瘦弱的人:“你大病初愈,能行吗?”
君子昀立起身,坚定的看着池鱼:“我可以。”
在池鱼飞檐走壁的功夫下,二人很快来到之前钦差大臣住的地方。
搜寻了一圈儿,却空无一人。
屋子里,君子昀在床边拾到了一串木质圆珠手链。
“这是?”
“是她的。”
木珠上刻有道家符文,是荀无忧的东西。
叶芾看着喜欢,恰巧荀无忧有多的,便向他讨了一串来。
叶芾得到珠串后爱不释手,整天都带着,从不离身。
说什么驱邪避凶,能够让她安安全全的回到关山郡。
一个表面很怕死的小人儿,却屡屡遭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