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
第二日的审判继续。
丞相已经不能自己走上来了,由两个侍卫推着轮椅进来,面目清冷,仍旧是全程无话。
“丞相昨日还好好的,这是怎么了?”
“昨夜丞相失足从房顶上摔下来,伤了髌骨。”
“能治好吗?”
“能恢复,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行。”
“那就无碍。”
众人皆震。
这景阳王一面要给丞相各种洗刷罪名,保护丞相跟心肝似的;一面又花式折磨他,什么从房顶上失足,哪门子的稀奇古怪理由……景阳王他老人家,到底瞎琢磨些什么呢?
再看一旁的侍卫池鱼,一袭暗红长衫飒飒翩然,跟个御用打手似的。
“昨日说到,温太傅有书说当今的丞相不是他的弟子余武陵,只因性情和习惯大相径庭。是否?”
“是。温太傅在信中列了许多证据。”
君子昀展开看了看,清朗疏俊,缓缓念出:“吾徒生性纯良,待人接物温言有礼。平素喜洁,室中物事必亲力亲为,不假于旁人之手。吾徒精通茶艺、棋道。但吾闻人言今之丞相饮茶如牛,棋艺亦是一知半解,不甚精通,其中必有曲折……”
洋洋洒洒,写了足足三页。
君子昀将信放在案上,分明修长的指骨蹭了蹭,使其平顺。
“本王有个问题想请教诸位。”
“王爷直言无妨!”
“何谓‘生性纯良’?何谓‘书画茶棋造诣’?何谓‘人伦贤孝’?何谓……”
最后一个字,池鱼分明看到一个疑似“可爱”的词儿被景阳王硬生生咽回去了,转而听到他问:
“丞相的本事诸位有目共睹,你们觉得她不善良,还是觉得她没礼教?”
“不不不!”底下的人一阵惶恐,开始抢着发言。
“丞相平日里不摆弄茶道也不弈棋了肯定是觉得没有知音,下官都是一群粗人,比不得丞相境界……实在惭愧。”
“虽说丞相没有展现过人的棋艺了,但她在水利上做了不少实事。前几年的安水郡水患,多亏了丞相出马才能顺利解决呢!”
“是啊是吧,京城里的百姓,上到富商大贾,小到平民乞丐,无不称颂丞相治商有道!成立官商街,力挫首富庄家,都给百姓谋了不少好处。”
……
总而言之。
“现在的丞相很好,没那么高高在上也没那么不近人情了。”
“池鱼,记下来,一字不落。”
拄着剑看热闹的某鱼差点儿闪了腰。
王爷,你这突如其来的操作.骚。
等人都说完了,池鱼也记录完了。
君子昀一句话收尾:“既然你们都对丞相没有意见……那请付太医上殿吧。”
众人不明觉厉。
等付太医身着官服,叩拜完毕后高声禀奏道:“近日下官为温太傅把脉问诊,发现其身染恶疾,神志恍惚了。”
所以?
君子昀一把抓起桌上的信纸,瞬间以掌力挫成灰烬!
“还有什么所谓的证据,都呈上来吧。”
君子昀淡淡瞥了眼地上的丞相。
再磋磨几天,本王怕有些人承受不住了。
惊蛰不紧不慢走上殿来,细细审视了会儿,忽然下跪道:“启禀王爷,此人确实是我家相爷!”
一旁的太子皱起山一般的眉峰,看着众人神色,又看了看君子昀。
呵。终究是斗不过吗?王叔,你非要逼我用最后一步棋……
庭审结束,丞相无罪。
惊蛰推着人上了准备好的马车,在宫门口徘徊,迟迟不去。
直到太子出来,惊蛰才走过去,细声道:“太子,丞相被调包了……马车里的人,是阿鸾姑娘。”
“你说什么?!”
太子震惊,连忙掀了马车帘子进去,里头的人一动不动,表情麻木。
“这是一种特殊的点穴,能封掉语言和感觉。”
说着,惊蛰朝人身上几处大穴点去,瞬间消解了一股紧绷着的力!
“噗……”阿鸾喷出一口血来,身上疼痛蔓延开来。
“怎么回事?怎么是你被抓来审问?”
“咳咳!”阿鸾咳出了血渣子,声音嘶哑着,“那天我被人袭击,醒来就在相府里了,接着就被那个叫池鱼的侍卫控制了。”
惊蛰冷眼旁观,仿佛陈述与自己不相干的事:“那日发觉在竹屋旁交谈的阿鸾有些异常,派人查了查,今日凑近了辨认,就发现了不对劲,所以我才改了口,说她就是丞相。”
“你们的意思是,那日的竹屋里给我东西的,另有其人?如果是王叔安排的人……”
太子身上惊了一身冷汗:如果我连最后的杀招都都王叔的掌握之中……
呵,看,多愚蠢的人啊。这一定是王叔和他护着的那人共同的想法吧?
惊蛰却言:“我家主子已经想到了其他的办法,你们仍旧有机会实现心中多年所愿。我家主子说了,既然敌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,那就摊开了讲条件。毕竟他们那边,也有个不让人省心的人。”
三人到了竹屋密谋,直到晚上,太子才回到王府。
四下无人,君子昀在整理札记。
“王叔,我们打个商量如何?”
君子昀淡淡扫了一眼眉眼带笑的太子,没有言语,继续手头的事。
“王叔想要庇护丞相的心意小九已经领会到了。我保证,再也不会碰余武陵半根毫毛,但她的丞相之位,小九还想再用一用。”
“作为交换的条件呢?”
“王叔想要什么?”
“待本王明日问一问她。”
闻言,太子眼里闪过一丝阴骛,笑着告退。
翌日晌午,太子收到了信。
“三万两黄金再加两套宅邸。”
口气真不小呀。
信的末尾是君子昀的笔迹:丞相有什么禁忌,能碰的不能碰的都知道吧
太子瞬间脸色铁青,一爪撕碎了信,鼻翼微动!
“丞相丞相!什么都是她!”
郊外,草木青青,低矮的屋里锁着个人,在屋子里走来走去,晃晃悠悠个不停。
没人理会。
索性扛起把小椅子四处乱砸,朝着窗户,朝着饭桌,朝着衣柜,统统砸烂!
“放我出去!混蛋啊,什么玩意儿,好吃好喝供着大爷,又不敢跟我唠嗑,算什么英雄好汉,充什么杀人绑匪!”
叶芾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吼着,不一会儿真的引来了声音。
“丞相,能不能消停点儿。”
“池鱼?你这个死鱼!好哇,胆子肥了,竟敢绑架我了!等老子出去了,玩儿死你啊!”
“丞相……注意点儿形象,王爷在外头站了老半天了。”